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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述祖逃走是否为政府故纵,容后再论,但就案发后各种情况综合来看,洪述祖之所以能够很快得知自己已经暴露,实有其他渠道。据《民立报》载,洪述祖逃离北京前一日,即3月25日,该报一记者之友人曾亲历如下一件事:
    念五日傍晚,一友谒都中要人某甲,叩其对宋案之感态。甲曰:一人告我,报上说此案与洪某有关系,洪是何人,自不必说,以我想万不至此。总统府当有电来,待我问问。遂由电话更唤出要人某乙,问凶手供出何人主使。此时座客虽少,远不辨所言维何,惟闻似列举人名,而甲色渐变,似甚惊讶,惟唯唯应之,最末谓:晚上那边面谈。是夜即有总统府之会议。[7]
    由此则报道看,甲、乙二人都是可以参加总统府会议之重要人物。甲说:一人告我,报上说此案与洪某有关系。说明3月25日报纸已有关于洪述祖与刺宋案有牵连的报道。既然甲都间接知道了报上消息,那么,洪述祖也完全有可能通过报纸获得消息。经查,3月25日北京各大报中,国民党所办《民主报》确曾以《宋钝初先生被刺案之破获》为题,刊登了如下一封急电:
    民主报鉴:宋君凶手已获,名武士英,山西人,曾充管带,系应某、冯某受某重要人之意旨,以千五百元购使行刺。余续详。汪。梗。午后一时。[8]
    洪述祖于3月21日接获应夔丞报告宋已被刺的电报后,一定会密切关注两方面的动向,一是总统府方面,一是国民党方面。总统府方面,据《民立报》报道,洪在案发后曾见过总统一面,该报以洪述祖之大胆为小标题写道:
    本报前电载总统对总理云:洪于宋案发前,曾面请总统处置几个人。兹复经详细调查,确是洪于二十三日又曾一谒总统。按:此日为宋先生毕命之次日,讣电到京,全都正为震动。洪以前既有此等危险议论,至此犹敢公然见总统,仿佛是去夸功,又仿佛似去辞行,真所谓大胆无敌者乎?至见总统后曾否谈及宋案,以及如何谈法,则未深悉。[9]
    根据天津《大公报》车站纪事,洪述祖3月22日由京来津,3月24日由津晋京。又据应宅所获函电文件,3月23日洪述祖曾由天津向应夔丞发出过一封信件。[10]如此,则《民立报》所云洪述祖面见总统之事,应当发生在3月22日洪述祖赴天津之前,也就是宋教仁死亡当天,或3月24日应、武被捕消息尚未传到北京以前。总统见洪后,想起前些时洪曾建议收拾反对党一二人,自然会问到杀宋是否为洪所为。当时问答情形,王治馨曾在赵秉钧私宅向张继等人做过如下描述:
    宋遯初被难后,洪又见总统一次。总统问及遯初究竟何人加害?洪曰:这还是我们的人,替总统出力者。袁有不豫色。洪见袁颜色不对,出总统府,即到内务部告假,赴天津养病。[11]
    照此看来,袁世凯虽然不曾指使杀宋,但在第一时间知晓杀宋为洪述祖等所为。袁世凯在3月22日就发布了迅缉凶犯,穷究主名的命令,却未立即对洪采取诸如拘押、限制行动等措施,实际上等于包庇了洪述祖。不过,洪述祖既见袁对此事不豫,自总统府回来后,必定有所不安,因此,必然会密切关注宋案消息。《民主报》为北京国民党本部所办报纸,洪不可能不关注该报。虽然该报3月25日所登急电中说此案系冯某和应某所为,但洪本人心中明白,冯某就是指自己,应某则指应夔丞。
    除了《民主报》所登急电外,上海《时报》《申报》《时事新报》《新闻报》《神州日报》《大共和日报》等也在3月25日刊登了应、武二人被捕,以及从应宅搜获大批往来函电的消息,其中《时报》的消息节译自3月24日西文《文汇报》,可知3月24日西报就已率先报道了宋案破获消息。[12]洪述祖不可能完全不关注这些报道。虽然这些报道中并没有如3月25日《民主报》那样提及冯某(即洪述祖),但对洪述祖而言,应夔丞被捕及应宅被搜,意味着他已经暴露,原因就在于他与应夔丞有多封函电往来,洪当然认为已被搜去。特别是3月21日应夔丞向洪述祖发出关于宋已被刺的号个两电后,洪曾于3月23日复信,有号、个两电均悉,不再另复,鄙人于四月七号到沪等语。[13]此信经天津邮局发出,旋该局又嘱上海邮局接信后将原件寄回,显然是洪述祖发觉事情不妙,试图收回该信,但因上海邮局已将该信扣留并送交涉使署检查,洪之图谋未能得逞。[14]
    洪述祖于3月25日发现自己已经暴露后,很快于当晚做逃离前的准备。他给同僚某君留了封信,假托要去天津看病,请代为请假,又交代了其他一些事情,托其去办,信的内容如下:
    一、述祖腰痛又发,拟请赏假赴医院割治,明早出京。一、经手取来之红蓝二烟壶,前途共索价八十元,不肯少,倘不可,即交敝寓看门人石升可也。一、亚翁为我代陈明总理为幸。述祖托。二十五日晚留字。[15]
    信中亚翁似指内务部次长言敦源。由亚翁为我代陈明总理为幸一句,可知洪系不辞而别。另据《大中华民国日报》记者调查报告:洪于二十五夜至堂子胡同赵总理宅,急欲与赵谭话,适周学熙在赵处久坐不去,洪即告同事某君曰:lsquo;我臀上现生一疮,急于赴津就医,拟请假数日,请代禀总理。语毕匆匆即去。旋又回曰:lsquo;我有鼻烟壶两个在总理手,请告之总理,明日将此烟壶交我之仆丁陈某可也。语毕复去。某君见其神色张皇,且请假数日,何必索及鼻烟壶,一似与总理永诀者,颇疑之。此二十五夜情形也。[16]这一报道恰可与洪述祖给同僚某君所留手信内容相印证。同时,《大中华民国日报》所述情节还表明,洪得知自己已经暴露消息可能比赵还要早,且洪离京前并未与赵面谈,因此不存在赵通消息于洪的可能。何况赵与洪关系疏远,并非杀宋同谋,即便赵先得知洪与杀宋有牵连,也不会通消息于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