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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历史人文的背景,西京洛阳城聚集了大批养闲退休的官僚,故多园林别馆,引得文人骚客也多荟萃于斯,于是此地成为北宋的文化中心所在。
    吕前丞相回到家乡,聚首亲朋故旧,回忆昔日的艰苦日子,满足之感油然而起,加上早年就感悟过佛陀,胸怀一贯开阔,因此心情倒并不郁闷,遂陶醉于修筑园池,打算享受轻松闲适的生活。
    据说,他还在相位的时候,曾喜食鸡舌汤,每日必餐。一天,他游自家的后花园,看到远处围墙旁有座山包,便不解地问随从是谁修筑的,仆从回答:此是相公吃鸡剩下的鸡毛。他大感意外道:我吃的鸡乃有几何?怎么能堆积如此之大?仆从再答道:一只鸡仅一尾舌,相公一顿汤须用多少尾舌?食鸡舌汤又已多久?他闻听后默默无语,从此舍弃这一嗜好。但毕竟今非昔比,饮食不说,故相家的园池就老大不小,濒临伊水,并为纪念少年时吃到弃瓜一颗,而专修一亭。
    常言道无欲则刚,此非虚言。吕蒙正有心洒脱,不愿贪恋权位,反倒甩不掉庙堂之责。居洛不过两年零一个月,宣召入朝的诏书又抵达家门。显然,崇尚儒雅的太宗没有忘记一手栽培的状元宰相,对其亲家人妄议皇储之事恼怒过后,才察觉到与他无关,自然不再怪罪。日子久了,天子厌烦了老官僚李昉之流的昏庸,更觉得吕状元清新宽厚的难得。
    淳化四年(993)十月,吕蒙正复相,李昉离朝,加上数月前张齐贤已先期罢相,吕蒙正又是独掌相印。
    说到吕丞相的同年张齐贤,也是位值得一提的不俗人物。他与吕蒙正为洛阳同乡,但年长三岁,两人还同时拜师学习过。这位贫家子弟,身形壮硕,胃口极大。据说,他在青少年时总吃不够,只有遇到村里人办红白喜事时才能饱餐一顿。某日,他又去参加一家人的斋事活动,事后竟将主人悬挂在墙上的一整张牛皮煮熟吃光。即使日后贵为公卿,他依然食量过人,尤其嗜食肥猪肉。与吕蒙正同年中举入仕后,彼此风格迥异,一个是儒雅豁达,一个是粗犷敢为,如早年王道士所预言,前后脚做了宰相。可在太宗皇帝心目中,还是更欣赏吕相公的气质风范。不用说,这两位内心不免存有竞争之意,倒是不伤官场和气。
    在重回中书的一年半多之中,吕蒙正施政依旧崇尚宽简,不过该照章办事时,也不随波逐流。如某次推荐出访外藩的使臣,他便不顾皇帝的不满,一再坚持,以至太宗终于叹服道:吕卿的气量,朕也不及。
    怎奈宦海无情,君王心底难测!到至道元年(995)四月间,晚年的太宗皇帝为将来储君顺利继位考虑,需要一位宰臣辅佐,以防意外发生,最终看中了大事不糊涂又果决的吕端,而放弃了儒雅的吕蒙正。于是,下诏授予吕蒙正右仆射的隆高官衔,出判西京兼留守。在此需说明,按照宋朝的规矩,宰执重臣离朝出任要地长官,称判不称知,以示敬重,尤其是判洛阳府兼西京留守,带有替天子镇守之意,故更受世人尊崇。
    再次荣归故里后,除府衙中大事过问之外,其余一概交于下属处理,他则依旧与故交亲友往来,流连于游赏宴饮之中,了无政务烦恼,真是快意人生!如此洒脱豁达、不为名利困扰的举止,令多少汲汲于功名利禄的官僚叹服不如。
    至道三年(997)三月,太宗皇帝驾崩,太子即位,是为真宗。新天子大赦天下的同时,也对众多臣僚加官晋爵,吕蒙正的官阶升迁为左仆射。朝廷在洛阳郊县兴修大行皇帝的奉熙陵,他主动贡献家财三百余万钱,以表达心意。国葬之日,他匍匐于陵前恸哭不已,这当然是真心实意,令出席葬礼的君臣深受感动。
    咸平三年(1000)十一月里,复相两年的张齐贤因朝会期间喝醉了酒,举止失态,有失大臣体统,被传诏罢职。其实此事不过只是表面文章,背后真正隐藏的笔墨,则是他与更受真宗信赖的另一位宰相李沆矛盾的结果。当日坊间遂传唱道:李相太醒,张相太醉。
    真是一对冤家同年关系,张丞相才罢官离朝,三个多月后,吕蒙正又回到中书成为首相,并加授昭文馆大学士,与李沆共掌相印。此时吕相公55岁,仍是精力未衰之时。
    五
    本朝建国以来,三度入相者唯有吕蒙正与开国元勋赵普两人而已,又都历经两朝皇帝,因此,就其仕途而言确是光彩无限,朝野无不羡慕。
    真宗继位后,朝政大致沿袭前代路线,国内建设倒是蒸蒸日上,不过来自边关的压力却与日俱增。辽朝大军不时进犯就不用说,西北一隅的党项势力也日渐猖獗,一时狼烟不绝,令君臣为之宵衣旰食。
    面对如此严峻的边防形势,当日宰执大臣班子的构成却几乎是一个和平内阁的架势。往细里说,中书里的宰相有吕蒙正、李沆和向敏中三位,参知政事有王旦、王钦若二人;主管军政的枢密院正职长官为周莹、王继英,副职是冯拯、陈尧叟。这些衮衮诸公中,除了周莹和王继英两人出自武官外,其余都是清一色的科举士人,懵懂军务。而仅有的周、王两位武人,还出身太宗、真宗藩邸随从,因此一路升迁主掌枢密院,既缺乏战场经验,更无高明的军事谋略可言。以此观之,朝堂应对边患自然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