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许的思绪飘了很远,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他感觉到旁边的陪护病床传来吱呀的声音,大概是杨蠡躺了上去。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他绵长的呼吸,与飘散着的无法抹去的消毒水的味道。
第二天林瞿来的时候,夏清许正坐在床上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腺体。
杨蠡刚刚和他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因着昨日听了一遍,夏清许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诧异,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头,然后对杨蠡说:“不是什么大事,你还专门跑一趟。”
杨蠡凉凉地说道:“别家孩子分化都是全家盯着的,你和我说不是大事?”
“可你以前分化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人熬过去的吗?”夏清许问。
杨蠡说道:“所以我才要陪你,而且你的情况又不一样。”
夏清许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这不是没事嘛。”
“有事了还来得及?”他瞪着夏清许,面上黑了一片,“你爹本来也说要过来,但小源不能没人看着,我就让他留在家里了。”
“我知道。”夏清许说道。
“我当时听他对你做了临时标记的时候,其实是很生气的。”杨蠡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我仔细想过,就算是换作我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一定能找到别的什么妥当方法。他……是个不错的人。”
夏清许愣了一下,对上杨蠡的目光,接着闷闷地“嗯,”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腺体。
“我不会怪他。我已经有想法了。”
分化后的腺体和分化前的没有多大的差别,但夏清许却隐隐地闻到了上面传来的味道。一种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松林,一种是属于他自己的薄荷。两种味道交织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夏清许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喃喃地说道:“还好不是烤肉味那种奇奇怪怪的味道。”
林瞿就是在这个时候敲门进来。
他的手上还拎着医院附近一家早餐店里的包子和豆浆,上面的热气都熏上了包装的袋子。他看着夏清许,弯了弯眼角,把那袋早餐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顺路带的,我想你们大概都还没吃过早饭。”林瞿说道。
“谢谢。”夏清许说着,把豆浆先递给了杨蠡,“每次都麻烦你了。”
这话说得既礼貌又疏远,林瞿的表情都不由地僵**一瞬,仿佛猜到了夏清许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身体还好吗?”
夏清许不咸不淡地说道:“还可以,没什么大碍。”
“你还……”林瞿看了杨蠡一眼,咬着牙继续说道,“记得昨天发生过的事吗。”
夏清许疑惑地盯着他,林瞿也对上他的目光。他恍惚一想起了许多年前看的一首诗——
我看着你的眼睛/里面除了我谁都没有……
林瞿的这双眼睛里如今确实只剩下了他的身影,仿佛除了他再容不下旁的东西似的。
已经足够了。
他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所有,也会成为他想要的所有。
“我记得。”夏清许对他笑了下,“谢谢你。”
回答虽然是林瞿想要的,但他还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觉得夏清许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怎么样的一回事。也许是因为对方身上沾染上了他的味道,对他的影响比之前更为强烈,叫他情不自禁地生出几分别样的错觉来。
“回去后我会去和学校申请,不过Omega的宿舍暂时也不会那么快批下来。”夏清许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性别,但想来应该也是有特殊的原因……所以我们前面商量了一下,回去后我就搬出去住吧。”
林瞿觉得自己的听力仿佛出了什么问题。
但夏清许的这番举动确实无可厚非,若换作是他,遇到这样的局面,大抵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谢谢你这一学期的照顾。”夏清许说道。
林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所有的话走过他的脑子,都在下一秒就被他丢入了“回收站”里。
他无话可说。
却又不甘心。
他猜不出夏清许现在是一个怎么样的心态想法,甚至不知道他怎么面对自己在池里对他说的那句话。或许因为当时意识朦胧,夏清许根本就没有听见,就算听到了,也不过是被遗忘在了沉浮的**里。
林瞿觉得自己的情不自禁来得真不是时候。
“我……”林瞿顿了顿,“你是要先去外面租房子吗?”
“应该是。”夏清许看了杨蠡一眼,说道,“我回去后就先去找找。”
林瞿也把目光投向了杨蠡,“我有一个认识的朋友,在A市有几套闲置的房子,先前正好打算拿去出租,需不需要我帮你联系一下?”
夏清许犹豫了一会,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他本来还怕搬出去后很难找到机会同林瞿接近,如此欠了一个人情,往后还能再多出来几次。
夏清许第一次下定决心打算对某个人展开追求,业务不熟的,只能从最笨的方法开始接近。
他并不想搬出那个寝室,这样意味着他与林瞿的相处时间会减少很多。但是他又不得不离开自己,临时标记驱使下的林瞿未必能辨别哪个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俩仿佛就身处在一个迷宫之中,明明再往前拐个弯就能遇上对方,可偏偏地因为忧虑与胆怯,生生地要往另一条路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