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衷抬着睫毛盯了季宋临一会儿,他很难想象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季垚的父亲,而自己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符衷来不及多想什么,就算他仍对季宋临保持怀疑,但他还是把盒子放在了季宋临手里:“这是你们和龙王之间的瓜葛,现在由你自己去解决。龙王现在估计对你恨之入骨,你得亲自去平息它的怒火,否则这儿的人全都得给你陪葬。”
季宋临不言不语地看着符衷带着警示性的眼神,年轻人的眼睛大而明亮,白皙的眼睑下甚至能看见贝母似的细小静脉。符衷的五官里依稀有符阳夏的影子,还有来自母亲一脉的眉边痣。
“走吧,龙王正在外面等着你。”符衷侧身给季宋临让出一条路,“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干,你最好快点儿。”
“你们去跟‘回溯计划’指挥部联系,让他们把军事报告发过来,再问问他们的指挥官现在情况如何。现在就去办,懒鬼,给我动起来!”符衷回头拍了拍执行员的脑袋,把他打发走了。
符衷带着枪跟着季宋临旁边,由六名武装执行员护送着上到坐标仪的最高处,走出瞭望台的移门来到暴雨倾盆的甲板上。龙王像一堵墙似的挡在他们面前,两团充当眼睛的熊熊大火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坐标仪上的人,霹雳和闪电正在它周身缠绕。黑雾中隐约露出一架巍峨的骸骨,正开满了红色的花,像一颗心脏在跳动。
季宋临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踩着雨水走向甲板边缘,符衷和执行员跟在他后面,抬着枪对准前面。执行员第一次和龙王碰面,这么近的距离让他们吓得直打寒战。龙王什么都没做,它只是静静地拦在众人面前,火眼凝视着走来的季宋临。暴雨让甲板旁的旗帜湿答答地耷拉着,紧贴在旗杆上,看起来颓废、哀伤、瑟瑟发抖。
金色的火光将季宋临的身体和脸庞都照亮了,好像他融化在了里面。炽热的温度让跟随其后的符衷觉得烫人,周围弥漫着白白的蒸汽。他们站定,季宋临打开了盒子,放在里面的骨头散发出月色似的柔光。
迷雾中,火眼晃动了一下,黑雾朝坐标仪逼来。滚烫的热度让符衷几乎觉得脸上的皮肤要被烧裂了,吸入鼻腔的空气都带着火星子。黑雾像一阵风徐徐来袭,接近季宋临,慢慢地笼罩他全身。符衷看着季宋临淹没在雾气里,但倏忽之后黑雾猛地把季宋临抛开,重重地砸在甲板上,季宋临顿时吐了一大滩血。
龙王拿走了那个盒子,符衷亲眼看着它把那一小块会发光的骨头嵌在了长满红花的骸骨上。灼热的蒸汽被雨水浇散了些,符衷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他忙放下枪跑向季宋临把他拉起来。龙王拿到骨头之后并没有离开,它又朝季宋临逼过来,用黑雾把他裹住用尽办法折磨他。
当季宋临被摔向甲板栏杆后,一条钢筋从他心脏穿了过去。符衷吓得吼了一声,不过他马上就看见季宋临将那条钢筋拔出来丢开,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他浑身布满了伤痕,血像瀑布一样把他整个人都浸在里面,但他仍旧活着,仍旧站了起来。伤口不断撕裂又不断愈合,疯狂失血又疯狂造血,任何伤害都无法让他彻底死去。
“他是什么?”
“他是人。”
“他是人吗?”执行员说,“我仿佛活在恐怖片里。”
龙王怒吼了一声,腾起身体飞上高空,再俯冲下来撞击坐标仪,它看似轻轻的一击就能差点把坐标仪撞碎。符衷下令坐标仪朝龙王开火,伸手抓住季宋临的衣领问:“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把骨头还回去了就能解决问题了!”
“我没法保证百分百不会出问题,谁知道龙王在想什么,我们根没法与它交流!”季宋临在轰鸣声中大声回答,“它现在非常愤怒!”
“谁都能看出来它现在非常愤怒,它差点把坐标仪给撞碎了,你这个混蛋!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季垚的父亲,我现在就想把你丢到海里去!”符衷怒火中烧,快步走向战情控制中心,“龙王已经拿到了那块骨头,还把它放回了原本的骸骨上,说明骨头是真的,它确实想要。但是现在他妈的是怎么回事?你还有什么东西没还回去?”
季宋临走进控制中心,摊开手说:“我当年确实只拿走了那块骨头,但我现在还回去了。我只拿了这么一件东西,他妈的,我还能交出来什么?”
符衷从士官长手里抽走军事报告,撑在投影池旁边厉声质问:“不要谎话连篇,季宋临!现在你最好给我老实点,现在这局面全都是‘方舟’计划弄出来。你要搞清楚,只是我们的俘虏。”
“一个自投罗网的俘虏?如果我一直不出现,你们谁都别想找到我,也别想知道对付龙王的办法。”
“当然,你很有用,帮了我们大忙。”符衷把目光从军事报告转到季宋临脸上,“你是一位勇敢、坚强、充满智慧的老人,我非常佩服您的意志力。您还是季垚的父亲,我对您更加尊重了,因为说不定咱们会变成一家人,但这是以后的事了,不说这个。不管怎样请你不要说谎好吗?好吧,现在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东西没交出来?”
季宋临的眼里显而易见地露出了怒气,他和符衷对视了一会儿,抬手指着符衷说:“我再说一遍,我只拿走了拿一块骨头,而且我现在已经还回去了。如果龙王是因为丢失的东西没有找齐,那恐怕你得去问问唐霖、李重岩、顾歧川和符阳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