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从远至近想起了飞机的轰鸣声,先是战斗机倏的一下从视野中晃过,接着排成三角形队列的武装直升机就冒着风暴飞来了。再更高些的地方,翻涌的云层上面则有快速反应部队的战机在飞航。这样的节点一直延伸到太空,最后由空间作战组派出飞行器前往指定位置等候命令。地面增援部队从一条弯曲的大道开来,坦克和装甲车包围在黑塔外部,位于海底的导弹窖井则已经绷紧神经准备出征了。
符阳夏看着那些飞机逼近黑塔,接着各自往两边散开。看到这些东西时总令他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符阳夏在部队待了一辈子,从边境到中央,放下戎务的日子离他还远着呢。
枪组装好后被季宋临架起来,放在桌面上,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墙。他和符阳夏一起把装备穿上,说着话,但不提旧事。季宋临想起了自己的梦,梦里有个漫天朱红的黄昏。只有在那样的黄昏里,他才能同那个年轻的符阳夏走在同一条田埂上。纵然那是过去的事了,季宋临却仍然记忆犹新。韶光易逝,昔日那个青年现在已经用摆着深深鱼尾纹的双眼平静地望着他了。
大海上时而涌起波浪,停在狄安娜港口里的舰船用它们伟岸的身躯抗击波涛。巨鹰们在天空中飞翔,更远处的山梁上站着一只只大鸟,雨水将它们浑身湿透,但这并不影响它们在风暴中飞行。行驶在海上的航母舰队合并在一起,从海水中升起来,打开外部弧形照明灯后悬浮在空中充当空中作战基地。它悬在那里,横风把雨水吹得歪歪斜斜,连灯光都倾斜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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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号空天母舰塔台,这里是‘探险者’号,编号BJ5388,识别码BJ12.405A。我们的自动导航系统失效、进场雷达失效,空中防撞警告系统失效!迫降!请求支援!”
“塔台收到。‘探险者’号,遵行失误对策,请待命。这里是‘未央宫’号空天母舰塔台,所有管制区内尚未进入降落程序的飞机延迟进场,请爬高,保持一万五千米的高度。”
庞大的“探险者”号飞机在云层中穿行,周围围着从北极飞出来的护航战斗机。飞机右翼起火,主引擎被炸掉了一个,起落架也不见了。燃油从两边漏出来,飞机这样拖着一路的火焰和浓烟在风雪中飞行。他们迅速降落到6000米,驾驶员已经能看见地面上疏落的灯光,还有一片白皑皑的海洋。机舱中的乘客被安全带死死扣在座椅上,在飞机的剧烈颠簸中紧闭双眼等待降落。
在飞越勘察加半岛上空时他们遭遇了叛军飞机的围攻,地对空导弹朝他们飞过来的时候人们甚至能听见导弹的咻咻声。“探险者”号的飞行员是很有种的海军航空兵,在猛烈的炮火围攻下只损失了右翼引擎和起落架,虽然这足够让他们从天上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了。在空中滞留两小时、损失了三名飞行员后,“探险者”号和一队护航机成功闯出禁飞区。
“这里是‘探险者’号,我们现在的高度是4400米,正在快速下降!我们没油了!请求迫降!”
“塔台收到,请走附属空中通道,我们为你打开了跑道灯和地面指示灯。雷达已经定位到了你的位置,现在由我们来为你指示方向。这里是‘未央宫’塔台,呼叫所有因为暴风雪滞飞的飞机,请不要进入指示区域,爬高,保持一万五千米的高度。”
空天母舰的第一机场已经全部清空了,消防车和医护车亮着警灯从两边开上来,停在场外待命。高高的塔台伫立在机场侧面,一条宽宽的黑色大路从塔台前面弯过去,几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警戒线外站着一群穿黑色大衣的人,为首的那个是空天母舰的舰长,他头上的银丝正被朔风吹得高高飘起。
第一跑道两侧亮着地面航照灯,跑道旁的空地上嵌满了荧光带,画着白得刺眼的路面标识。黑压压的云层下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白点,像一颗晨星那样冉冉沉下,朝着机场驶了过来。塔台指挥“探险者”号降落在跑道上,这个庞然大物是直接撞在跑道上滑行着冲过来的。巨大的火星从飞机底下迸射出来,轰隆隆的撞击声仿佛随时就会爆炸,后面拖着的烈火烧得更旺了。
飞机冲过了跑道尽头还没有停下来,一直往场外空地冲去,原本守在警戒线外的消防车和装甲部队不得不迅速开走。最后飞行侧翻着停了下来,一阵阵滚烫的蒸汽将破破烂烂的机身覆盖住了。警哨立刻响了起来,开始对飞机进行灭火。舱中的乘客从里面走出来,沿着活动楼梯走到地面上,舰长和他们一一见面。
“欢迎回到中国!”舰长在轰鸣的噪音中朝这些飞过了生死险途,千里迢迢从北极撤回来的勇敢者们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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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就这样锁住它,每架飞机都要记住自己的位置。老规矩,每隔一百码设置一个拦截点,如果让我看到有哪里空了位没人去补,”季垚停下来盯着面前的一群飞行员,“我会狠狠踢你的屁股。”
飞行员们原本肃然起敬地等着季垚说出下半句话,等季垚说完后,这些年轻的士兵停了一秒,然后才腼腆地笑起来。季垚也压着长眉微笑了一下,他看着这些飞行员的脸,恍惚中这些人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季垚看到了抱着手臂勾着一根香烟抽的二狐狸、因为嗑药而显得脸色苍白的三狐狸、挂着假装凶狠表情的四狐狸;咧着嘴开玩笑的五狐狸、沉默地注视着大伙表情的六狐狸;寡言冷漠的七狐狸、眼里充满孩子气的八狐狸、十八上战场的九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