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希望我们两个确实想到一块儿去了吧。”
“我那个哥哥怎么样了你知道吗?”唐初杯子里的冰块当啷作响。
白逐喝完水后清洗干净,放在一边的小桌上,看了唐初一眼:“你是说唐霁吗?他很好。我还没听到我儿子的死讯传来呢,所以唐霖不会让他死的。”
“这样吗?他要杀你的儿子,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呢?”唐初站起身,她把杯子里的冰块倒掉,“按理说你应该拿着枪指着我的额头了。”
“你又不是唐霁,你又没去杀人,我为什么要拿枪指着你?就因为你是他妹妹?这也未免太偏激了。指使唐霁去杀人、把你囚禁起来虐待的人不是唐霖吗?我只要盯住唐霖就够了,他才是我的敌人。”
白逐把窗帘撩开,虽然那帘子已经挂在最边上了。她抱着手臂站在垂下来的绣球花旁边,花的影子照在墙壁和她的衣服上,变成了银灰色。
唐初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挽起针织衫的袖子,眯眼看着夹杂有丁香和野蔷薇的樱桃园,说:“如果我帮你解决了唐霖,你会放过唐霁吗?”
白逐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几只温顺的斑鸠忽地从稀疏的树冠间飞起来,钻进另一片灌木丛,在那里低吟浅唱。斑鸠的歌声很甜蜜,白逐听着鸟叫,正是这样的鸟叫让这里的春天得以永驻、年复一年地再生。她考虑着很长远的事情,眼前苍翠欲滴的林木就像低矮的草坪。
红尾山雀飞了起来,等它降落的时候,正好站在窗外的一枝荚蒾上。白逐转过脸看着唐初说:“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先把你现在的事做好。你还不能跟我谈条件,至少现在不行。”
唐初明白了白逐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是被威胁的那一个。现在她住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但那些被阳光照耀的自由也只是暂时的。金光烁烁的淡紫色云翳星罗棋布地散布在天陲下方,像是海中的岛屿。唐初看着那前所未见的晶亮的穹庐,她对这样朗照的天色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迷恋。
“我要去对付唐霖了。”白逐说,“和平大使遇袭,联合国建设和维持和平高级别会议不得不推迟举行,这一推又不知道要推到什么时候。”
“打乱了你的计划?”
“当然。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没完没了的坏运气又找上我了。”白逐把自己的外套搭在手上,看样子她准备离开了。
唐初站在窗边没有动:“当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都会亲自接的是吧?”
白逐理好外套的袖子,拍去衣服上的飞灰,说:“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接听的。那是一台陆线电话,连接的是我的私人专线,会有专人维修,你不用担心线路的问题。”
说完她拿起刚才放在窗台上的绣球花,斜斜地插在唐初挽起的发髻上,笑道:“如果到时候我在跟唐霖火拼,那可能就会接得慢一点。”
她从唐初面前走开了,鞋跟的声音消失在楼梯旁边。唐初抬手摸了摸挨着发髻的那朵花,没有摘下来,就这样让它簪在头上。她听到斑鸠的叫声。
白逐走到外面去,沿着楼梯登上高台后,她一低头就能看到下方花岗岩铺砌的广场上呈现一个巨大的黑白双翼徽章。她凝视着这个徽章看了很久,她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眼前的事物,而是过去的烟尘。这个徽章就像是她的一道伤疤,只要看到它,就会想起噩梦。
最底下的窖井里静悄悄的,窖井一直向下延伸,最后缩成一个小点。窖井下方一片漆黑,灯光到了某个位置就消失了,不断有嗡嗡的回音从下面升上来。。环绕在混凝土浇筑的墙壁上的是弧形壁灯,它们就像是地狱里的阶梯。我总有一天会踩着这样的梯子下地狱的,白逐想,就像我一开始踩着它走上来。
*
林仪风坐在办公室里给白逐打了一个电话,他看着摊在面前的一份钉好的文件,说:“李重岩出事了。”
白逐停顿了几秒才回答:“我知道。”
林仪风听到白逐那边传来噪音,猜想她应该是坐在车里去什么地方。忧愁把林仪风的眉头锁得太紧了,他反复摩挲着大拇指:“这都是什么事。”
“有人在针对我们。”白逐说,“北冥里面的争斗还少吗?只不过有人打算趁着这场寒冬,把我们一个一个都狙击掉。”
“这个人不会是你对吧?白夫人。”
“我早就退出时间局了。”
林仪风嗯了一声,他抬起眼皮看了看空荡荡的办公室,刚才他遣走了所有人。黑暗的天色安详地睡在大地上方,飞雪迅速地洒落下来,好像有个人在不留行迹地播种着它们。朦胧的水汽中透着寒意,就像落入了冰窖里,枯萎的花木散发出浓郁的萧瑟气息,黑黢黢的楼群死一般寂静。
过了会儿,这位满面忧愁的装备部部长才说:“他们马上就要前往‘空中一号’了,包括那位‘分子粉碎系统’的研发者。”
白逐靠在车窗上,撑着额头,连日的劳累让她很少有放松的时刻,她此时闭着眼睛回答林仪风的话:“给他组建了团队没有?”
“研发团队将在‘空中一号’上等着他。”林仪风说,“我已经联系了格纳德公司,合同就放在我面前,另一份在高衍文手里。”
“高衍文?”
“就是那个年轻的地科院研究员,‘分子粉碎系统’的研发者。”林仪风提醒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