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本能地觉得他于我而言具有非凡的意义,本能地觉得他应该被我温柔以待,本能地觉得他还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好像我身体在这时才全部苏醒,我的每一个细胞都记得我和他相爱时的样子,它们告诉我:我和他都是为了彼此而生,都是彼此的庇护和救赎。”
“所以你愿意相信自己身体里不知道哪个细胞告诉你的话?”白逐说。
“我和他一定经历过许多非同凡响的事情,不然我醒来后的反应不会这么激烈。而这也恰恰证明了他值得我去爱,因为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流眼泪。就算删掉了我所有的记忆,我也依然爱他;就算全世界都和我作对,我也依然爱他;就算被人说成恶心的同性恋,我也依然爱他。我爱谁是一码事,世界对我怎么样又是另外一码事。”
白逐看着肖卓铭,过了会儿才说:“但是你可能要永远失去一部分记忆了。”
肖卓铭面前的电脑上,数值上升到90%后,系统忽然崩溃,之前提取的文件全都被自动删除。肖卓铭悚然,忙输入反调程序,但系统无反应。文件全部删除只用了五秒的时间,肖卓铭站起身,按下“销毁”键,电脑旁边的一根不起眼的金属针立刻融化了。
“90%。”肖卓铭对符阳夏说。
白逐对符衷说:“实验室装的是‘卡尔伯’系统,没有权限允许下强行提取文件,会在不同程度时启动自动崩溃程序,将所有资料删除干净,所以你就前功尽弃了。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但符衷的反应却很冷静,他的手气得发抖,但仍保持理智:“所以主机里会有备份的对吧?”
“按理说是这样的,所有文件同步到主机,也没人能真正进入主机内部。但这次不一样,我给卡尔伯的命令是‘同时删除主机备份’。”
符衷沉默了一会儿,白逐看着他的反应。符衷和她对峙半晌后,忽地释然一般松开扳机:“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把枪放下了。
白逐的眉尾动了动,林仪风的枪管也离开了她的后脑。肖卓铭走到齐明利身边,从兜里拿出钥匙,插进手铐锁眼里:“多谢这几天的照顾,教授。”
齐明利骂骂咧咧地离开柱子,握着自己破了皮的手腕夸张地大声叹息,但肖卓铭没理他,和符阳夏一起走出了手术室。白逐看着肖卓铭走过来,朝她露出微笑,对她说:“很抱歉,你可能没法在这间实验室继续待下去了。”
她的语气很温和,仿佛刚才发生的一系列的一系列事情,只不过众人的一个幻觉。肖卓铭站在符阳夏和符衷中间,点点头,说:“我知道。很抱歉,白夫人。”
“那就请你把所有的东西从我的实验室搬出去,”白逐把手抄进衣兜,“这里不欢迎你了。你们走吧。”
符阳夏让符衷离开,林仪风领着符衷上去,肖卓铭去负压室转移林城的冷冻舱。符阳夏留了下来,他往符衷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把枪插回腰后的皮带,说:“他刚才表现得还不错吧?”
白逐笑笑:“至少一套说辞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你儿子跟你很像。”白逐站开一步,看着符阳夏说,她带着淡淡的笑意,“听到他说‘你阻止不了我爱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跟你一样。我阻止不了谁,以前是,现在也是。”
符阳夏摊开手,自嘲似的笑起来:“咱们又成亲家了?”
“还早着呢,这才刚迈出第一步。我得看看我儿子的眼光究竟怎么样。但从目前来看,季垚的眼光没出错。但齐明利教授确实遭殃了,噢,可怜的齐教授。”
“你能接受两个男人谈恋爱了?”
“时代变了。”白逐说,她的目光拉得很长远,“而且我与和平大使共事过一段时间,是他在这方面启迪了我。”
符阳夏撑起眉毛,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化作了叹息:“时代变了。他们生在一个好时代里。”
“这事徐颖钊知道吗?”
“她见过季垚,她觉得季垚是个可靠的年轻人,于是她很放心地就把儿子交给他了。”
“噢,看来我成了他们最大的绊脚石。”
白逐过了会儿又继续道:“你跟徐颖钊结婚也是迫不得已的对吧?”
“要是可以,谁又想和自己本就不爱的人结婚呢?”
“我们是一路人。”白逐说。
符阳夏看向别处,仿佛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生机:“这么多年过去了,心中仍然意难平。”
“我累了。”白逐转身离开,“随你们怎么样,符家和季家缠了两代人。两辈子。这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了。你跟他的事儿,你们自己解决去吧。但你别忘了,我们还是仇人,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讲。”
符衷登上飞机,和迎面而来的魏山华拥抱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对了一个拳头。肖卓铭检查好冷冻舱后从楼梯走上来,摘掉围巾后坐在电脑前查看文件:“都备份好了?”
“嗯,按照你说的,自动备份,但是只完成了90%。这是怎么回事?”
“90%是对的。”肖卓铭简短地回答他。
魏山华没有多问,他在另一边的座椅里坐下,肖卓铭把存储器拔出来,递给符衷:“你的记忆都在里面,不过很遗憾的是,少了10%。我也不知道究竟少了哪部分,要靠你自己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