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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季垚把第一口汤咽下去,苦涩的味道在喉咙越来越热烈,胀痛的酸涩感充满了整颗心脏。季宋临的笑意浅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和惆怅:“但很不幸,我得承认我不是在等你妈妈。”
    勺子停顿了一瞬,季垚撩起眼皮看了季宋临一眼,棱角分明的下颚动了动,然后低头舀起下一勺汤:“那我也得承认妈妈好像也并没有多么着急着要把你找回来。至少我没感觉到。”
    “好吧,我就猜到了会是这样,她就这个样子。”季宋临压了下眉毛,断开的眉尾随之牵动起来,“我等的人就是符阳夏,但他一直没有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希望一点一点破灭,等待的欲望也被消磨殆尽。我明白,万事得靠自己,我得想办法自救。但就在我对一切都不再有信心的时候,上帝把符家的后代送到了我面前。”
    “所以你想怎么样?你想以此为要挟把符阳夏引出来吗?符衷是符家的独子,世系的末代,世界希望的中心,你可真会打算盘。”
    “我没那么坏。”
    “但我必须得做最坏的打算。”季垚用融化的奶油和热黄油浆液裹住灰绿色的鱼子,放了些洋葱泥上去,“你跟符阳夏究竟有些什么过节?深仇大恨,非要不死不休?”
    季宋临没有像之前一样很快地回答,自从他们开始谈论起符阳夏之后,季宋临每说一句话都仿佛经过千万遍考量般精细而谨慎,这次也不例外。他的情绪早在几分钟前就平静下来,靠着椅背,自然地叠起双腿,然后把手扣在一起,拨弄小指指根。外面海潮的窃窃私语忽然变成了喧哗,仿佛被压迫的人群正在起义,而风雪正无情地鞭挞着荒芜的原野。
    季垚若无其事地低头吃着裹着热黄油的鱼子,另外又就着一碟索然无味的菊苣沙拉填饱自己已经饿到烧心的胃。季宋临看着他吃饭,叹了口气,说:“仇恨只在我跟他的感情中占很小的一部分,我与他是世交,几十年纠缠不休,可能还要纠缠一辈子。直到我们当中谁死了,就结束了。”
    他似乎已经把结局看得很透彻,也许当季宋临在海底潜航时、在望远镜中看到银河另一头的星空时、在梵天睡去醒来的床边时,他就已经推演除了自己的命运和结局。
    “那还是不死不休。”季垚说,他看着碟子里的菊苣沙拉少了一半,细碎的香葱沫被他拨弄到一边,“但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对他怎么样,这是我好心地在提醒你。他是符衷的父亲。”
    季宋临点点头,像是认可,又像是否决。最后他小心翼翼地询问:“你这些年见过符阳夏吗?如果我记的没错,他应该是个军官,毕竟符家是军将世家。他还好吗?这些年来。”
    “......他很好。我只见过他几次,所以你不要寄希望于我身上。符阳夏现在是军委副主席,在2018年被选上的,现在仍在任职。如果幸运的话,他也许会连任也说不定。”
    “原来他都已经坐上军委副主席的位置了,时间真快啊,仿佛我只做了一个梦醒来,老朋友们就大变样了。”季宋临的语调忽然轻松了一些,似乎听闻了什么喜事,“他也终于实现了他年轻时的梦想,兑现了他的诺言。原本我以为,十几岁的人说出的话不算话,可我现在发现我简直大错特错了。”
    “十几岁?”
    “啊,是的,在我们都只有十几岁的年纪的时候,大概是十八,或者十九。他是一切的开始。”
    季垚停下搅拌酸模汤的勺子,尽管汤已经凉透了,几乎要泛起冰碴子。他把嘴里的菊苣磨碎之后咽下去,扯过巾帕揩了揩嘴唇。上抬的眼帘让他的眼睛轮廓曲度分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不太明白季宋临这句话的意思,季宋临没有把话都讲清楚,藏山不露水,似乎在隐瞒一些事情,又或者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季垚没有追问下去,他把盘碟推进回收通道,留了一盘麝香葡萄和哈密瓜。办公室里的橘子香味仍没有散去,它被冰冷的空气浸泡过后也变得异常凛冽起来。
    “为什么总是说符阳夏的事情?你甚至都不问问妈妈,好像符阳夏比你自己的家人更重要似的。你真是令人难以理解,我万万没想到我们在这里浪费了将近半小时,居然是在讲一个陌生的男人的无关紧要的事情。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季垚有些躁气,肚子里窝着一团火,顺手扯过旁边的碟盘,“告诉我,这只狐狸代表什么?”
    “狐魃门下。”
    “详细说说看。”
    “是黑帮组织,下面有六个门,每个门都有自己唯一的徽章标识。狐魃门下就是这只笑面狐狸,它看起来漂亮极了。”
    “哦,黑帮,瞧瞧我又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语。”季垚扣起手指,正好露出他无名指上闪闪发亮的戒指,“继续说下去,除了狐魃门下,其他五个门呢?”
    季宋临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斟酌了一会儿回答:“鱼龙门下、腾蛇门下、鹿狼门下、鲲鹏门下。”
    “还有一个呢?说下去,我帮你数着呢。”季垚转了下钢笔,他在白纸上记录下谈话内容,“现在才说了五个,还差一个。”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应,季垚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抬起眼睛看对面的季宋临,视线越过眼镜框,季宋临的面容融化进光晕里,显得有些模糊。季垚把眼镜推上去一些,露出他挺直突出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