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呈现紫色,靠进日出的一边偏向于明黄,还没熄灭的星星靠在山头,冷淡地看着太阳把它们赶走。海水被照亮了,像是金箔洒在景泰蓝的釉上,折射出光彩。
季垚走进黛紫色的光晕中,像一层雾,雾中显现出巨大的光斑。沙滩上寂静,季垚扶着腰看日出,看太阳升起的全过程,一只巨鹰在头顶徘徊,山林中传来鸟鸣。
他觉得得把这日出的情景照下来,毕竟在他生活的时代,是看不到日出的。他找来地形测绘常用的三角架和照相机,拍了几张照片,正在翻看照片时,沙滩另一边跑回来一队人。
“首长好!”行过礼,喊过话之后,执行员依次解散,符衷留了下来,卸下身上20公斤的背包放在脚边。
山花也在队列中,跟季垚碰碰拳算是招呼,把背包提在手里往机舱走,他得去喝点什么。
“跑完五公里回来了?”季垚对符衷说,他的声音淡淡的,就像早晨的太阳,“22分06秒。”
符衷身上的衣服湿透了,他擦掉额头的汗水,撑着腰在沙滩边上徘徊了几下,等心跳平静下来,在季垚旁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我可以跑进20分钟的。”符衷说,他从背包里取出水壶喝了一口,眯着眼睛去看发亮的海水,指了指沙滩另一边,“我带了耿教授那几个助理一块去跑,他们在后面,等一会儿。”
季垚笑了笑,挽起袖子站在他旁边,帮他整理额前汗湿的头发,说:“我知道。”
符衷抬手捉住季垚的手指,抬起下巴看着他问:“身体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痛?”
“不痛,很好。”季垚蹲下身摸了摸符衷的脸颊,笑道,“今天杨奇华和肖卓铭会过来,还有坐标仪上我调过来的部分执行员。等人齐了就清点,派发任务,明天前往港口和不明建筑群。”
符衷解开裤脚的松紧带挽上去几叠,露出他的小腿,海风吹着,凉快一些。季垚在他旁边坐下来,把照相机递给他看,符衷笑着看那些照片,他们偶尔交谈,互相开着玩笑。
看完最后一张照片,符衷说了句什么话,季垚被他逗得笑起来,把头埋在他肩上,顶了他一拳。符衷搂了他一下,歪着头看远处的阳光,这阳光均匀地洒在大地上。
耿教授的学生们终于出现在视野里,符衷抬手招呼他们,两个年轻人掐着腰气喘吁吁地走过去,坐下来休息,小个子助理躺在沙子上,拿手枕着头,大口喘气。
“小子们,跑完这么累别一下子坐着,走一下,起来去转两圈。”
“别,别管我,我很好。就这样,我就坐一会儿。”
符衷拍拍他们的背,帮高个子助理把气顺过来,看了下时间,告诉他们徒手轻装五公里跑了半小时:“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高个子助理抱着自己的膝盖,脸颊的汗珠一个劲往下流,他抹了下脸,让光照着自己的身子,笑道:“我们是文员,体能搞不赢你们,放过我们吧。”
季垚看着相机中的照片,听他们的对话,笑起来,打趣了两句,助理们同样嬉笑着回应,虽然他们知道旁边坐着的是指挥官,但他们已经不害怕了。
小个子助理躺着,顺过气来了,翘起腿看头顶上变得越来越蓝的天空,忽然唱起了歌,他唱Richard marx的《Right here waiting》,翘着脚尖打节拍。
并排坐着的四个人都跟着唱起来,符衷整理自己的裤腿,身上的汗已经干了,头发依旧蓬松干燥。季垚挽着袖子,举起相机给旁边的人拍照,或坐或躺,还有人不好意思地回避镜头。
“要是制图员在就好了。”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歌声忽然慢慢沉寂下去,一阵凉风从海上吹来。
小个子助理坐起身,伸着腿,默默地看着远方的光,光把山峦挡住了,越明亮的地方越模糊。他们都不说话,静静地坐着,面对海上的朝阳,四条影子拉在身后,每个人身上都镶着光晕。
“日出真美啊。”高个子助理叹息了一声,他的眼睛因为强光照射不得不眯起来,抬起睫毛看向斜上方的天空,眼里有若隐若现的水光,“不过他会看到的。”
“他会看到的。”符衷环顾海平面上方的一小片天空,轻声说道。季垚坐在他身边,沉默着,不发一言。
“来吧,符首长、季首长,我给你们两个也拍张照。”高个子助理突然说,他撑着沙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走到前边去背对阳光,抬起相机朝他们招呼一声。
小个子助理站起来,他绕到高个子助理身后,扶着自己的膝盖看相机镜头。季垚有点不好意思,笑着朝相机镜头摆手遮住脸,叫他们不要拍,结果两个助理就在那里起哄。
“拍一张吧。”符衷温柔地用手肘碰碰季垚,他不敢做出其他的动作。
季垚撩着头发看了他一会儿,睫毛动了动,然后垂下眼睛红着耳朵说:“随你。”
高个子助理拍拍手,大笑着和小个子助理拥抱起来,他们又抱又跳,就像约翰和玛丽亚。季垚扶着膝盖,手指勾着,他和符衷坐在一起。符衷扭头看着他,帮他把头发撩到耳后去,看到季垚的耳尖呈现通透的桃红色。
他们都笑着。高个子助理连着拍了好几张,拍到符衷帮季垚整理耳边的头发,拍到季垚不好意思地拂开符衷的手,拍到他们并肩坐着,眼尾堆叠起笑意,如春山不老,全在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