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而粗糙的指腹擦过我的掌心。这是他第一次没戴手套与我接触。是我想多了吗?他究竟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我握着这枚金币,简直像握着火炭般不自在。他却恢复了平静疏冷的模样,似乎刚刚一切异样都是我看错了或想多了“奖赏。”
奖赏?
奖赏什么?奖赏我为他出头吗?
虽然更喜欢平等一些的说法,比如“谢礼”什么的,但“奖赏”一词,代表我和他还是疏远的上下级关系,间接证明了他其实并不确定心中的发现……算了,不想了,想这么多没意义。我上下抛玩了一圈金币,对他笑了笑“谢谢g先生。”
“不客气。”
这时,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怯怯地响起“不好意思,打扰一下,g先生。”转头望去,是那个帮g说话的女孩子。她的辫子像麦穗一样金黄,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皙,穿着短裙长靴,背着长弓与箭筒,有种天真却妩媚的气质。怪不得灰眼男人昏了头似的贬低g,在这样娇小可爱的女孩子面前,哪个男人不想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
g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看向女孩时,眼中带了一丝轻淡的笑意“什么事。”
“我叫丽贝卡,这是我的同伴,萨曼莎。”她的同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雀斑女孩,“刚刚把三桅船租牌给你们的那两个人,是我们的合租人……我过来就是想问一下,你们要出海的话,能不能带上我们?真的很抱歉,我刚去问了一圈,别的船要么人满了,要么不合租,而我们接的猎海任务,要求明晚之前完成,实在是找不到船了,才过来打扰,希望g先生不要介意。”
这姑娘的语气很诚恳,我却突然有些不舒服,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心里一阵发堵。这种难以言喻的不舒服,在看见g微笑着对她点头后,达到了顶峰。
想到自己又是耍匕首又是扔叉子的,才换来他一个不到两秒钟的微笑,而这小美女只是问能不能上船,他就微笑了将近一分钟。太讨厌了,就算是区别待遇,也不至于这么明显。
得到了g的允许,丽贝卡高兴得脸颊通红,坐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眼眸亮亮地询问g一些非常基础的问题。本以为以g的性格,他会冷冷地说“自己翻猎魔人手册去”,谁知他居然都耐心地回答了。
不过想想也是,之前他浑身是伤地回到公寓,面对我的十万个为什么,依然答得精准而详尽。他本就是这种善为人师的性格,我在不满和期待什么呢?
我掀开斗篷的帽子,闷闷地喝了一口水。身边的讨论声却忽然安静了下来,我抬起头,就看见丽贝卡浅蓝色的大眼睛,正满是惊讶与羡慕地望着我“姐姐身手那么好,长得还那么漂亮……怪不得姐姐能和g先生一起出任务,真的太让人羡慕啦!”
她的夸奖很真诚,我回答得也很真诚“谢谢你的赞美,但我知道,我长得一般。”
“别这么说。”丽贝卡摇头,“姐姐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尤其是眼下那颗泪痣,太特别了。如果这都不算好看的话,那这个世界上没有漂亮女人了。”
我第一反应是,又是一个把脸颊痣认成泪痣的人。虽然那颗痣的位置,确实跟泪痣很接近,却是实实在在地长在脸颊上的。正想笑一笑,结束这个话题,一股寒意忽然从尾椎窜起,弥漫全身。我现在是卡罗莉娜,脸颊痣早已被肤膏盖住,她为什么可以看见我的痣?
有那么一瞬间,我忘记了呼吸,只能听见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
肤膏脱落了?什么时候脱落的?脱落了多少?g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如果察觉了,他察觉了多少?
我就是说,他之前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原来是因为伪装脱落了,我该怎么办?
第13章
冷静。
必须冷静。不能慌乱。
世界上也不是没有长得一模一样却不是双胞胎的人。况且,我现在只是眼睛和过去的自己长得相似。只要我不承认,g就没理由确定我是他的创造者。
我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故作轻松地说道“我也觉得在眼下画颗痣,可以显得自己很特别。歌剧院的名伶都这么做,有空你也可以试试。”
丽贝卡立刻深信不疑“姐姐你还去过歌剧院!听说那些女的不用猎杀魔物就能赚钱,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听上去很奇怪。也不知道她是在凸显自己的天真,还是在显摆自己与众不同,会猎杀魔物。“是真的。有人靠猎魔赚钱,自然就会有人为猎魔买单。”
丽贝卡察觉到了我的冷淡,甜甜地说了一句“姐姐懂得真多”,就继续缠着g问一些基础问题了。
只是,可能是我的错觉,g的回答变得散漫而漫不经心。丽贝卡看起来单纯可爱,实际上很有眼色,注意到g不耐烦后,就乖乖闭上嘴巴,回到了自己同伴的身边。
随着日落西山,暮色越来越深浓,屋檐下悬挂的煤油灯纷纷亮了起来,温暖了空中轻盈飞舞的细雪。酒馆也越来越热闹,挤满了远航归来的水手。
g再没有说话。我用余光看见他低垂着头,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巫银弩的弩身和弓弦,长长的睫毛盖住深邃的眼眶,却并不显得女气,侧脸的线条冷漠而凌厉,任何女人看见这一幕都会心跳加速。
很想知道他此时此刻的想法,比如,我的谎话他信了多少,到底有没有打消对我的疑虑?还是说,他已经不再怀疑我,却因为失去了一个怀疑对象,而变得情绪躁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