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冬日的晴天,春阳县的一个小院子里。
几个家里有来往的妇人聚在一起绣帕子,也能聊聊闲,不至于太寂寞。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了讨论,只有角落里一个人心不在焉。
“……是,是哪个宋家?”
“嗯?”最先传话的人说道:“好像不是县里的。大概是大石村吧……咦,金媛,你那人品不好的夫家不就在大石村吗?你是不是认识他?”
孙金媛拿针的手微微颤抖。
“没、没有。我没跟姓宋的来往过。”
“啊?可是我听说大石村一大半都姓宋啊……你儿子不也是嘛。”
她更加不敢开口,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噤若寒蝉的样子。
有人觉出不对来,问道:“金媛,你怎么了?是不是这姓宋的也给过你难堪?你那夫家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就是就是,合该下大狱的。”
“怪不得别人说他们像恶鬼呢,可不是嘛……”
孙金媛:“…………”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这次真的没有装可怜我也没有说宋煦的坏话啊啊啊啊啊。
她有点害怕了。
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宋煦会回来。
她抠门,斤斤计较,各方面充分表现出了她的见识短浅。
明明生在县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远方很危险,人一旦出去了,基本就回不来了。
她之所以怂恿兄弟们要铺子,也多是打的这个主意。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认为必死无疑的宋煦竟回来了……还很有钱!宋煦会不会记恨自己?
当初他那个夫郎呢?又会不会还记得她说过些酸话?
孙金媛心里慌得要命,把针线活儿收起来,急匆匆地就跑回了家。
她爹娘都在家,两个哥哥也在,见她回来了爱答不理的。
一个被休了的女儿,还要花钱养着,谁都不太喜欢。
当初是她说去闹一闹就能拿到铺子,结果铺子没拿到,堂兄弟还傻了一个。
可现在的孙金媛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慌张地哽咽道:“爹!娘!娘你要救我……听说宋煦回来了!”
“宋煦?”孙爹啧了啧旱烟的铜咬嘴:“那是谁?”
“诶呀,是那个铺子真正的主人啊!”
孙爹瞪圆了眼睛:“就是那个孽畜!?走!叫人去揍他去!”
孙金媛:“…………”
话虽这么说,实际却是他们要做很多准备。
宋家老头子当年读过点书,到了儿子这一辈最高也就做了个账房先生,现在则在城西开了家杂货铺子。
生意不好也不坏,维持生计还行。当然,拿村子里看天收的农民,条件是好了这么一点。
宋煦知道这些情况后,觉得搞他们简直so easy——店逼垮,人搬家,他就不信孙家还能在春阳县住下去。
你们不是要铺子么?自己的先捧上来呗。
但他首先要考虑的,还是小春生孩子的问题。
他们在大石村的屋子太小,冬天又没办法动土。住个几天一周的还好,再多点时间难免觉得不方便。
而且,稳婆也该请了。
他可不想做那种故事会里头出镜率极高的——妻子雪夜生子,丈夫翻越三个山头把接生婆背回家时妻子已经凉了——的傻缺。
该是时候准备了,之前关停的铺子也该重新开起来。
不如去县里买个小院子,当第二个家,来回也方便。
就算在村里盖了青砖大瓦房,也不妨碍他们偶尔住县里。
宋煦说干就干,找地方,打理好,搬了家。
这竟又快过年了。
临走之前,为了答谢村里,也联络联络感情,他掏钱办了场村宴。
有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几次立威下来,村民已经不敢再拿他当普通邻居看。
他们是……特别有钱的邻居。
差距自然而然的拉开,不长眼冲撞的,自以为是地教育他们的,就连说小春配不上宋煦的都几乎没有了……
他们不想也不敢得罪他。
宋煦满意这样的距离感,而跟他一向交好的人家他也不吝惜平等的态度,不知不觉,大石村也变得舒适宜居了。
村宴自然是热热闹闹的,村长跟宋煦都喝了不少,到后来他们莫名地开始称兄道弟……被各自家里人拉开了。
李宝珠也带着傻汉子出现了。
她不再向别的男人抛媚眼,而是甜蜜地被傻汉子圈在怀里。
宋煦偷偷在她家院子里放了五两银子,算作答谢她那次帮助他找到小春。
宋老二有些憔悴,据说是一个人带孩子带的。
孙金媛把孩子生下后还是送还给了宋家,宋老二将儿子带在身边,干了所有寻常母亲该干的事。
之前宋煦他们去看过,那小孩儿虽然才两个多月,却白白嫩嫩,眼神灵敏。好好养,或许会是个灵秀的孩子。
田小庆带着一众弟弟妹妹吃得比谁都多,还人来疯地跟大家表演了一招挖坑学来的空手碎大石!
……大石也没有很大就是了。
虽说他已经永远地留下了犯过罪的案底,但也比以前沉稳了一些。即使是失去,也要从中得到些什么。
小春恍惚地想了很多。
以前看惯了的大石村风景,随着每个人的改变而变得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