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煦脑中思绪翻涌, 曾经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他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阴鸷的人,和曾经救过天天, 甚至陪他们一起去闹过江家的直爽小双儿联系在一起!
曾经的小雨,爱穿鹅黄色,伶牙俐齿古灵精怪,又整日一副笑颜,谁见了都会心生好感。
谁成想, 那样讨人喜欢的模样,竟全都是伪装!?
他与钱家有关系?自己铺子的消息是他透露出来的?
怪不得……自己与小春为了不暴露人前,天天窝在灶房,极偶尔的出去,也几乎没与认识的人打过照面,他就说……怎么会突然被找上门!
难不成都是他在后面捣鬼!?
宋煦目眦欲裂,手握成拳。
“……你是钱家人?你说过你没有姓……”
“呵,我说没有就没有?我姓钱呀,要是这都告诉你了,那我还有得玩吗?”
“天天与你那么要好,小春还给你包扎伤口,这些你都忘了吗!?”
钱小雨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我当时道过谢了,还夸你夫郎人好呢……”
他眼中的恍惚一闪而过,又道:“倒是江天天,那是我故意上去替她打抱不平的。我之前就注意到你们这家新开的铺子,为了确认于我们老爷有没有威胁,故意让人查探了你们的底细。”
“这一查倒是巧了,你夫夫二人竟与我家老爷有过冲突……可惜了,你们防备心重,铺子不好进,只能从帮工那边下手。”
钱小雨道:“江天天那天被我遇到,也算有缘吧……当然,她可能不会感谢我,因为我让她娘把他绑回去了,过几天就让马掌柜把她抬进门做小妾。多好,一切走上正轨。”
宋煦恨不得跳起来一刀把他劈了,然而小春还烧在他怀里,田小庆细胳膊细腿不顶事。
而面前家丁足有二十多人,他敌不过。
但再这样拖下去,对他而言也不是好事。小春需要找人医治,再烧下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宋煦努力压制怒气:“有句话你说过很多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钱小雨顿住了。
半晌,他突然细细地笑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癫狂。
“……呵呵呵,哈哈哈哈——报呗,我不怕!不过天理,天理,哈哈哈……”
他笑出了眼泪,抬手擦了擦:“天理让穷人是穷人,让富人是富人,让主子生出主子,让奴才生出奴才。有钱有权的,做什么都不会被惩罚,而那些泥里的人,随便捏个理由都能被打死。”
钱小雨张开双手:“你瞧瞧我,我现在站在这里,说明了什么……?”
“说明我就该顺应天理做坏事。”
宋煦冷眼看着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疯了。
“我小时候,被人推进水塘里。我说我好冷啊,哥哥们救我,可他们都在岸上笑……后来我长大了,把他们也推了下去,他们也哭着求我,我也想笑。”
“这才是天理。你只有强大,才能掌控别人。而现在的你们,我杀了便杀了。”
钱小雨又冷下脸,朝身后一招手:“给我把那双儿留下,男人杀了。”
田小庆躲在老黄牛身边,暂时没人管他。
宋煦则快速放下小春,跳下牛车,从衣襟里抽出一把匕首,叮一声挡住一把迎面袭来的冷剑。
之前与钱三狗对峙时都没有拿出来,现在却是不得不用上了。
他再有能耐也不能一挡二十,且那二十人人人带刀。此刻他内心焦急,却顾不上考虑更多。
雪夜与冷锋,奏出残酷的乐曲。
宋煦的身手尚可,却也仅仅是尚可。他努力地撑着,身上一道道地挂彩。
在刀剑碰撞声与自己的粗重喘息中,宋煦突然想起小雨出现时的第一句话——莫世安呢?
莫世安,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莫世安!
他们第一次见小雨时,他确实与莫大哥打过照面。
但那之后,他们从未从小雨口中听过莫世安的名字。
莫大哥与他们交好,有心查便能查到,但小雨他难道也与莫大哥有过牵扯?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他问出那个问题,就代表着——他认为莫大哥在我这里!
莫大哥会来!
分神的一瞬,有一片剑刃反射了雪光,直刺进宋煦的眼里。
他下意识地歪头,立刻心道不好,那柄剑直直刺进他的上臂!
“啊——!”
天太冷,手臂一阵痛麻。宋煦背靠一棵树,一手举着匕首,另一只手死死撑住刺进他手臂的那把剑!
那人与他均使蛮力对抗,宋煦咬牙,额头青筋爆出。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田小庆突然惊呼一声:“莫大哥!”
“当——”
短刀现出锋芒,莫世安将宋煦身上的人一刀扫开,随着砰的一声响,场面竟有了片刻的寂静!
半晌,只听得娇柔一声:“哥哥,你来啦。”
钱小雨抬抬眼,示意众人停手。
宋煦喘着粗气,一时间脚底发软。
血被冻住,很快便不流了,他右手捂着左臂,一步步往牛车那里走去。
莫世安一路赶来,甚至没有披风,只着一身夹棉,看起来很是单薄。
但他身高伟岸,气势熊熊,站在这雪地里,直教众打手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