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想要做煎饺。
一来,他这个泡面选手的厨艺实在一般,饺子是他少数做得比较熟练的食物。
二来,煎饺新鲜,油炸面食通常又香飘十里,很适合做街头小吃。
而且他家还有三袋子荞麦面粉,掺一些进小麦面粉里,应该既有风味又能节省一些成本。
于是他开始在家里瞎捣鼓,祸害完了面粉祸害菜田,搞得小春敢怒不敢言,连着三天做饭的时候就光靠开水冲面糊。
今天也不例外。
小春大部分时间缩在房做些宋煦看不懂的针线活,到了饭点就出来做饭。
他绕开一脸黑灰的宋煦,往灶台中间的小开水锅里舀了些水缸里的水。
愣愣地站着,一会儿水开了,他自顾自地摆好两只大海碗,倒了点早上炒熟的荞麦粉,然后开水一冲——哗啦……
两碗没有味道,粉质粗糙,口感怪异的炒荞麦面糊就……做好了。
宋煦忧伤地用另一个盘子盛了几个他做了一早上的煎饺,与小春在桌前对坐下来。
“迎夏,尝尝今天的饺子怎么样?”
小春面无表情地挑了一只,吃到嘴里时,微微一愣。
“怎么样?”宋煦追问。
“……比昨天好吃。”小春老实回答。
“嘿嘿,”宋煦乐道,“前两天是手生,我现在火候已经搞明白了,之后会越做越好吃的。”
小春低头喝了一口面糊。
他的手指上缠的白布已经被解开,露出些坑坑洼洼的血疤。
就像他本人,尽管伤痛已经过去,伤痕却还泛着新鲜的红色。
宋煦见他今天情绪似乎好了一点,便又多说了几句:“明天就是春阳县大集,我打算去县里卖煎饺。秋收刚过,肯定有不少人上街买东西,大家钱多压手,肯定不会吝惜几个铜板尝尝鲜。”
他见小春只低头喝面,也不气馁,继续说道:“我算过了,咱们的饺子虽然费油,但野菜鸡蛋馅儿,还是没有大肉馅儿的包子成本高的,大家也不会舍不得买。县里一个肉包五文钱,菜包三文。我取个中间数,就四文一只饺子,铁定卖的好。等我赚了钱,给你买点好吃的,别再天天冲面糊……”
“因为锅你在用。”
“啊、”宋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春是在回答他那句抱怨……
“噢,是的,所以你是因为锅被我用了,才只冲面糊的吗?但你也可以问问我,我可以把锅腾出来,我们做些别的吃……总之以后有什么想法,跟我说好吗?”
小春抬头,静静地看着宋煦,半晌才移开视线。
“……好。”
宋煦此刻的心情,仿佛自己身患智障的儿子第一次捧着小红花叫爸爸一般欣慰。
他在脑中放着烟花:小春会说话了!
小春当然会说话,他真要说起来,还很有道理。
“饺子有菜有油,配的面食便不需要加菜和油。荞麦面粗口,做成面条也不好吃还费事。不如冲面糊,不用锅,碗也好洗,冲冲就罢了。”
…………懒得很有道理!
宋煦震惊,万万没想到会主动挑水劈柴洗衣服做针线活的小春,竟然私底下是这么个懒人!
这说明什么,说明挑水劈柴洗衣服做针线活都实在非他所愿啊!
只是这些琐事,总要有人做。
农家生活,娶小娘子的家里头,大多是男人挑水劈柴。
放到有双儿的家里,就要看情况。
有那疼爱媳妇儿的,直把那小双儿当小娇娘,重活粗活儿一律不让干;也有娶双儿本就是为了偷懒的,便恨不得把一切都压在双儿身上,像使唤一个奴隶。
原主就是个中翘楚。
不仅家里的事是小春做,就连那八亩田地,听乡亲们说,也几乎是小春一手打理。
也难怪把田卖了,小春那么难受。
宋煦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他一定要早起,在小春之前把水挑好,再上集市!
翌日,宋煦用了毕生的功力才从被窝里爬起来,坐着醒了醒神,便轻轻地下了床。
因为家里只有那么一张床一条被,他俩只能如一般夫妻一样睡觉。
一开始宋煦还有些不习惯,两天一过就无比自然了。
不如说,与小夫郎同床共枕,还让人有点上瘾。
身边的小春睡得脸蛋儿红扑扑的,一缕软发遮在额前,被自己的呼吸吹得微微颤动。
宋煦心里一软,动作更轻地下床关门。
炉子和小推车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
他把昨晚摘好的野菜拿到院子里,砰砰剁碎。
天还没亮,只在极远的地方泛起一线白。
秋渐渐往深处走,这时间,空气更是冻人。宋煦一边拌馅儿一边呼出些白气。
辛苦吗?
辛苦。
曾经坐办公室的宋煦,从没体会过这种辛苦。
为了生存绞尽脑汁,变卖不动产,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冷得瑟瑟发抖。
小夫郎也不跟他说话。
他自嘲地笑起来,想起之前的那夜。
他思考着要不要扔掉原主的烂摊子,直接跑路——结果还没想出结果,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就是命运吧?
而且放在现在让他选,他可能会犹豫,但最后还是会选择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