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来迟, 致使主上身陷险境。”荆轲说完, 上前解开太子丹身上的绳索。
“无妨。我只是没想到公子弈会对我下毒, 你既然来了, 想必吴药也让你带了解药。”绳子解下,太子丹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臂。
“这是吴阁主自己调配的解药, 只需闻一下便可恢复行动能力,不过内力还需几日才可恢复。”荆轲拿出一个小瓶子递到太子丹鼻子前。
片刻后,太子丹觉得全身不再绵软无力,于是示意荆轲马上就可以走。
谁知刚踏出一步, 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响, 脚下的地板随之一震。
“什么声音?”太子丹皱眉。
荆轲警觉地握紧剑鞘, 四下张望着。
难道刚刚触发了机关?
不可能啊, 他沿着水渠的方向找到密室, 一路上都平安无事, 怎么进了密室就出了状况?
紧接着, 荆轲发现井盖处竟开始漫水,原先的出入口俨然被彻底堵死。
如果他们再不想办法出去, 便会被活活淹死在这间密室里!
“一定是刚才我迈出那一步,使得脚下那块地砖的承重发生了变化, 从而启动了机关,引水来淹没这间密室……好毒的手段!”太子丹想清楚了原理, 却对当前的情形束手无策。
机关一旦被触发, 就不可能停下来。
此刻, 水已经漫过了小腿, 快要淹到膝盖了……时间紧迫,若再无对策,无论是他还是荆轲都会命丧于此。
·
红袖站在廊下,一名家丁前来报告,说有贼人闯入,触发了机关。
红袖背对着家丁,定定地看着不远处飞快转动的水车,微微扬唇:“无妨。机关已经触动,任凭他们再能耐,也注定淹死在里头。”
“可如果他们破墙而出呢?”家丁问了句。
红袖冷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那面墙足有千斤重,且并非砖石结构,而是由玄铁打造而成,坚不可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高手能破开这铜墙铁壁。”
·
“恳请主上退后几步。”荆轲边说边趟着齐膝深的水上前,面对墙壁缓缓拔剑。
太子丹当即明白他要干什么:“荆轲,你打算用内力强行劈开它?可这玄铁的墙面坚固无比,人力如何破得开?”
“这是唯一的生路,属下只能一试。”荆轲说完,气沉丹田,举剑向前一挥!
深不可测的内力随着催动凝成一股极为霸道的剑气,裹挟着水流,瞬间将坚不可摧的墙面冲得四分五裂……
·
红袖刚让家丁退下,一声巨响令她猛地转过身去,只见密室方向扬起了一阵烟尘。
意识到大事不好,她立马喊来一拨随从和家丁。
一群人涌上走廊,却没想到就在此时从背后突然飞出数十支利箭,十几人当场中箭倒地……
红袖一回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吴老医师?”
临淄阁众人齐齐赶到,吴阁主站在正中间,须发皆白却气度不凡:“姑娘言重了。悬壶济世不过是我的副业,我真正的身份是黄金台分支——临淄阁的阁主。”
红袖在得知对方是何许人时,也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接着又突然笑了笑:“早就听闻燕国黄金台的大名,今日得见,倒也是奴家的荣幸。不过吴阁主今日当众亮明身份,想必是笃定了能将我们一网打尽。只是吴阁主年过花甲却要亲自上阵,可见贵阁已是青黄不接,暗藏危机。”
“姑娘费心了……”吴药不温不火,气定神闲,“解决掉你们,我们临淄阁还是绰绰有余的。姑娘冰雪聪明却助纣为虐,当真是可惜。”
红袖不再多言,随即命令手下一拥而上,自己则掉头往傀子待的房内疾步走去。
一推开房门,浓郁的甜香扑鼻而来,红袖不由得一阵眩晕。
定了定神,她走进房间,看见傀子正低头摆弄着棋子。
“主公,这雨露香点得太浓了……”
红袖正准备将香炉的盖子盖上,傀子蓦然抬头:“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太子丹是否逃脱?”
红袖当即跪地:“奴家无能,致使贼人混进府内救走了太子丹,现在临淄阁正在围攻府邸。我们的人虽然多,但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罢了,你已经尽力,不怪你……来,给我倒杯酒。”傀子放下手里的棋子,懒洋洋地起身。
红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主公,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我们的人守不了多久,临淄阁很快就会攻过来了。”
“有‘北斗七剑’坐镇,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傀子踱至榻边,似乎并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
“虽说那七人是绝世高手,可黄金台毕竟是黄金台。为了您的安全,还是暂避一下吧。”
见红袖坚持,傀子只好点点头:“便依你所言。”
趁对方转身之际,红袖眼中寒光乍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朝傀子后背猛刺过去!
然而,匕首的锋芒还没接近傀子,一阵头晕目眩突然袭来……
这种感觉让红袖不禁想起自己刚推门进来时的那阵眩晕感,她以为是熏香味道过浓引起的不适,却在这一刻明白过来——熏香有问题!
红袖头重脚轻,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匕首也脱了手。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背叛我……”傀子缓缓转过身,“当年你救了我的命,我也收留了你。我自问一直待你不薄。”
“你说的‘不薄’就是把我当成你的玩物,肆意地糟蹋、轻贱于我吗?”红袖愤恨地看着他,双眸里充满了憎恶。
“所以你就去勾结嬴政?”傀子的语气俱是冷意,“你可知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他说着,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封信,扔在红袖面前:“这是一个时辰前我安插在后胜府中的耳目送来的,想知道内容么?”
红袖眸光一动,再一看那信上文字,不禁冷笑道:“你已大限将至!”
“说的没错。我田弈是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不过太子丹、临淄阁还有你,你们都跑不掉。这里所有的人,都将为我陪葬……”傀子微笑着,边说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欣赏着红袖毒性发作,腿脚抽搐,呼吸艰难。
他知道,不消片刻对方便会毒发身亡,只是这过程将无比痛苦。
背叛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即使是死,也不会那么痛快。
·
室外乱成一团。
临淄阁的战斗力自是傀子府上那些家奴不能比,不一会儿便将对方杀得七零八落。
荆轲护着太子丹出来,正好和吴阁主一行人会合。
“此地不宜久留。荆轲,我们俩护送主上撤离,这里由副阁主垫后。”
吴阁主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副阁主手起刀落,切萝卜似的劈死两人,回头爽朗一笑:“老吴,你们尽管走!这里交给我没问题!”
“你自己小心。”说完这一句,吴阁主搀着太子丹,和荆轲一起往府门外撤。
有临淄阁的人手作掩护,再加上荆轲在前面开道,一路上倒也畅行无阻。
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孰料三人就在府门处被拦住。
七人在大门口一字排开,六男一女,个个手中执剑。
荆轲眉目一冷:“北斗七剑……”
来者不善,太子丹直接下了命令:“我和吴药先行一步。荆轲,你来拖住他们。”
那七人中,为首的男子年纪大些,中分的留海,额前一缕银发。听到太子丹的话,原本侧对着门的脸缓缓转了过来:“有意思!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实在是意外之喜……”
荆轲一言不发,只暗暗握紧手里的武器。
·
房间里,红袖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眼睛大睁着,已然没了气息。
一袭红衣衬着青紫的面色,莫名的诡异。
傀子走到棋桌旁,棋盘上的白子已注定无力回天
伸手抓起一把棋子,掌心向下,慢慢摊开手掌。
晶莹剔透的水晶棋子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掉落在榧木棋盘上,原本摆好的棋谱被打得杂乱无章。
站在红袖的尸身旁,傀子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笑到全身发抖、喘息不止。
半晌,他亦瘫倒在地上,右手轻轻抚过红袖的脸庞,自言自语道:“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我,仍然是赢家。”
说完,他用力将面前的棋盘掀翻……
·
杀意漫上荆轲的眼眸。
以一对七,且对方在江湖上的排名仅次于他,高手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即将到来的这场较量中,他究竟有多少胜算?
北斗七剑里的那位领头剑客上前一步,其余六人随即以他为中心摆开剑阵……
荆轲暗蓄内力,衣摆与发尾无风而动,手中利剑即将出鞘!
吴阁主不敢耽搁,扶着太子丹正欲夺路而逃。
蓦地,耳畔轰然一声巨响,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顷刻间炸裂开来……
突如其来的响声令正忙于厮杀的两方人马停下,这时他们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就被淋了一身的水,一个个茫然地环顾四周。
只见一股股水流忽然从地面冒出来,有的水柱足有一人多高,喷得院子里到处都湿漉漉的。
荆轲闻了一下沾湿的衣袖,当即大惊:“这不是水,是火油!”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儿飞出几支火箭,整座宅院霎时间被点燃,火光冲天……
“主上,得罪了!”眼看火势将要蔓延到院墙,吴阁主心一横,对太子丹重重拍了一掌。
说时迟那时快,太子丹被他一掌拍飞……
紧接着,熊熊大火燃烧起来,将院墙彻底封死!
太子丹趴在地上,抹去嘴角的血迹,挣扎着爬了起来。
望着眼前陷入一片火海的宅院,耳畔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他的唇角莫名扬起一丝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