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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世棋局
    三月二十二并不是什么大日子, 却因一场即将开始的棋局而变得万众瞩目。
    清晨, 临风楼早早开了门,小厮和后堂的伙计们各司其职。
    茶水在锅中“咕嘟咕嘟”冒泡, 沁人心脾的茶香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并无几人有闲情逸致品茗论道。
    此时此刻, 一楼前厅座无虚席, 连走廊上都挤满了前来围观棋局的客人, 甚至不乏从附近的城镇连夜赶路来临淄一睹盛况的弈棋爱好者。
    楼外, 则是赌徒们的地盘,长长的队伍里三层外三层,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的人, 皆在等待着半个时辰后燕太子丹与傀子的对局。
    “听闻燕国太子是一位弈棋好手……”
    “那又如何?韩、魏的国手都不是傀子先生的对手, 一个太子丹算什么!”
    “那也未必,前几日有个不起眼的赵国商人还下了个平局呢。”
    “嗨,最多也就是平局罢了!”
    “老规矩,押平押赢?”
    ……
    “押傀子输。”
    一兜银钱扔向设下赌局之人, 众赌徒纷纷回头, 看到的却是个生面孔。
    参与下注者绝大多数押的是傀子赢, 只有个别押平局,更别提押燕国太子获胜的了。
    “你是外头来的吧,怕是不知道个中行情。我在临淄城混了二十年, 从未见过有谁能打败傀子先生!”在这些老赌棍眼里, 他们的傀子先生无疑就是当世的棋神, 世间无人能及。
    “我是燕国人, 自然要支持我们的太子殿下。”骆铭义正辞严道。
    他曾有幸与姬丹对弈过几局,对方棋艺的精湛自然领教过,自是对于姬丹取胜深信不疑,却没想到招来了一群市井小民的嘲笑。
    “原来是燕国人呐,难怪一身行头如此寒酸!”
    “看你的打扮像个读书人,想来攒几个子儿也不容易,何必这样眼睁睁看着钱打水漂呢?”
    “现在改注还来得及,要不……”
    “多谢好意。在下只会押太子丹赢下此局,绝不更改!”骆铭目光如炬,右手暗暗握紧成拳,“若他输了,这些钱统统给你们就是。”
    此话一出,那仅有的几个押平局的也呆住了,深度怀疑眼前这位燕国人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其实骆铭这么做无非就是争一口气,也为燕国争一个面子。
    太子出使别国与人对弈,结果没有一个人看好他们的太子殿下……他这个使臣再不出马,那也太叫人心寒了。
    辰时将近,荆轲隐匿于临风楼对面一处建筑的屋脊后,目光追随着一辆马车停在后门的篱笆旁。
    从马车里走下两人,一位华服锦衣、谪仙之姿,正是姬丹,身旁的女子亦秀丽脱俗、极为出挑,不用想便知是其贴身侍女青莞。
    临风楼专门派了侍从迎接燕国太子的大驾,亲眼看着姬丹随那几个侍从自后门上了楼,荆轲膝盖一屈,眨眼间已一跃上了临风楼的屋檐。
    红袖已在内室将一切准备就绪,见到姬丹时,她微微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日常寒暄式的笑容:“我家主人久仰太子丹殿下的贤名,今日一见,当真姿容映丽,世间少有!”
    红袖究竟意在夸赞还是暗讽她这个太子长得太过清秀,姬丹无从得知也不想深究,反正她本来就是女子之身,像不像男人并不重要,只要别人认为她就是燕国的太子便够了。
    想到这,姬丹谦逊地一拱手:“姑娘说笑了,在下不过是徒有几分薄名,哪比得上令主人在临淄城的赫赫风采,堪称无冕之王!”
    这话看似在抬举傀子,实则暗藏心机。
    齐国的王是田建,如今临淄又出了个无冕之王,任谁听到这样一个称呼都不敢掉以轻心,尤其对于齐王建而言。
    不是久仰贤名么,怎么又扯到容貌上去了?敢情这些齐国人只看脸吗?
    殿下也真是,跟这些肤浅俗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青莞一个劲地腹诽着……这时候姬丹已脱了鞋,她正准备跟上,却被红袖拦在门前:“临风楼的规矩,所有随从与侍者一律不得入内。”
    什么破规矩,你们算老几……
    青莞张口就要怼人,姬丹恰好转过身:“你在外面候着。”
    青莞眨眨眼,只得悻悻地留在门外。
    好吧……殿下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样?
    姬丹一进内室,便忍不住蹙眉。
    这熏香的味道也太浓了,而且她也不喜欢这种甜腻的花香,让人不禁想到后宫内闱那些女子身上的脂粉气。
    烛灯点燃,屏风上映出一抹佝偻瘦削的影子,苍老嘶哑的声音则证明坐于屏风之后的人是一位垂垂老者:“老夫卧病多年,不喜见人,唯爱以棋会友。老夫曾立下规矩,只要在棋盘上战平或战胜老夫,便可现身一见。这个规矩,太子丹殿下应该知晓了吧?”
    “我既前来挑战,自然知道规矩。不过丹有一事不明,您既说了不喜见人,为何又要以棋会友呢?”姬丹直接道出心中疑问。
    傀子开口:“老夫所说的人指的是无缘之人。若与老夫对弈都能立于不败之地,想必定是有缘人。既是有缘,为何不见?”
    姬丹淡淡一笑:“傀子先生说的‘有缘’,恐怕指的是对方的实力吧。”
    “实力也是一种缘分……不是吗,太子丹殿下?”沙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间或夹杂着几声咳嗽。
    姬丹落座,红袖像往常一样打开棋盒,作出个“请”的手势。
    玉指夹住一枚黑子,墨玉的材质,触手生凉……
    “啪——”随着清脆的响声,姬丹已将第一步棋落在天元之上!
    红袖突然抬眸,意味不明地看向姬丹:“落子无悔,太子丹殿下可要想好了。”
    姬丹回答道:“那是自然。”
    红袖迟疑了一下,终是开口报数:“十之十——天元。”
    ·
    青莞不能进内室,又不想在门口干等着,于是转身下了楼找到预订的位子。
    刚坐下,就有小厮过来递上一份竹简:“姑娘可有什么要点的?”
    青莞点了一盏甜枣茶,又叫了两份咸酥卷。
    不多时,茶点端上了桌案。
    刚准备大快朵颐,大厅里突然一阵骚动,所有的看官皆涌向大棋盘。
    青莞回头一看,当即瞠目结舌——只见那偌大的棋盘正中央赫然摆下了一颗黑子!
    她不禁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是个什么下法?
    ·
    骆铭还在临风楼外,里面的骚动他听得清清楚楚,想进去一看究竟,却因人太多怎么也挤不进去。
    正巧这时有人从前厅出来,情急之下他将对方一把抓住:“里头到底怎么回事?”
    楼外的赌徒自是同样关心棋局的进展,纷纷问及里面的情况。
    “也没什么事,就是那个燕太子丹……”那人叹了口气,一副无语至极的表情,“俗话说‘金角银边草肚皮’,第一手居然落在天元之上,实在让人费解!下了半辈子棋,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这么下的。”
    骆铭也彻底呆住了……初手天元,棋还能这么下?!
    ·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傀子仍未落子,棋盘上依旧只有孤零零的一颗黑子。
    对方久久没有回应,姬丹并未显得多着急,似是料定了对方会苦思冥想很久。
    红袖搭在膝盖上的手暗暗攥紧衣角,主公没有说话,她便只能按兵不动,尽管在她眼里对方的第一手分明是个昏招。
    “十六之四——星位。”轻烟缭绕间,傀子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
    红袖立即执起一颗白子,放在指定的位置。
    姬丹随即将黑棋也落在了与白棋遥遥相对的星位上……
    随着红袖报出“四之十六”,傀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说道:“四之四——星位。”
    紧接着轮到姬丹落子,又是“啪——”的一声轻响……
    “十六之十六。”红袖报完数,心中早已是起伏不定。
    她从未见过一开始就将棋子落于天元的下法,而对方接连两手都下在星位上更令她意想不到。
    不论结果如何,今日这局棋的棋谱绝对担得起“惊世骇俗”四个字!
    ·
    此时,棋盘的四角皆已占满。
    傀子落棋的速度逐渐加快,姬丹亦不甘示弱,迅速予以回应。
    随着大棋盘上的黑白两子越来越多,围观者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终于,有人实在忍不住了:“这下的是什么玩意儿?!第一手落在天元,然后按照白棋的走法下在对称的位置上,以求个平局……这简直是对棋的亵渎!”
    “这个燕太子丹贵为一国太子,却如此厚颜无耻!技不如人也就罢了,竟整出这般手段,简直是泼皮无赖!”
    “哎呀,你们也不想想……人家前晚把自己的姬妾送去陪门客睡觉,一觉醒来就翻脸不认人又把门客给杀了,可不就是个无赖么?!”
    议论声渐渐变大,青莞忍无可忍地拍案而起:“喂,你们齐人说话未免太难听了吧!哪条棋规规定不能这么下了?”
    刚刚说话那人无可辩驳,只瞪了青莞一眼,悻悻地偏过头。
    “既然没有这样的规定,那我们殿下这么下又有何不可?”青莞起身上前,继续理论,“不过一盘棋而已,怎么就扯到厚颜无耻上来了!果真是商贾之邦,小肚鸡肠!”
    前面那人被驳得哑口无言,不代表其他人对此坐视不理。
    果然,立马有三五个人上来指着青莞的鼻子:“你是燕国人吧?”
    “是又怎么样!”青莞回瞪,毫不退让。
    “在下曾听闻过一句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们燕国现如今穷得连饭都吃不饱了,还摆着那副姬姓诸侯的架子,岂不贻笑天下?商贾之邦又如何,总比‘乞丐之邦’要好吧!”说这话的是个书生,仗着肚子里有些墨水便在此颠倒是非,大放厥词。
    偏偏青莞说不过对方,又实在气不过,暴怒之下捋起袖子就要揍人:“姑奶奶今天定要捶烂你的狗头!”
    眼看她将要动手,这时一位侍从自二楼疾步下了台阶,众人的视线再次转回棋盘。
    然而,那侍从开口便语出惊人:“第一百二十五手,白棋投子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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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菌不会围棋,大家将就着看吧(#^.^#)
    鸡蛋好样的!!骆大人的反应,妥妥是个迷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