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潮湿黑暗,不时传出老鼠“吱吱”叫声。
赵弦宁依在牢门旁,望着窗口发愣。曾经,被抓作奴隶时,他望过太多次地牢的窗口,想象外面的月光,可是比草原的澄亮,但他走出牢笼时才发现,有的人,比月儿更清澄,更皎洁。
倏然,牢门外的铁锁一阵晃动,他的月儿来了,赵弦宁苦涩笑了笑,他总能听出她的脚步。
“为何要杀苗婶?”她就坐在牢房外的太师椅上,冷眸不带一丝暖意。
赵弦宁低声:“我没有动手。”
景昔侧首,朝身旁严弘示意:“把牢门打开。”
严弘点头上前,开了牢房上的铁锁,将赵弦宁带出。
她坐在东座,手执清茶;他坐于南座,手脚上,是冰冷枷锁。
“娄姨,你来说。”景昔放下茶盏,朝身后垂头默不吭声的身影道。
闻言,娄氏战战兢兢上了前来:“今晨我烧火时,凤枝曾与我说,她瞧了不该瞧的,被人挟着言语威胁了一番。”
景昔眯眸,望了一眼火烛:“被何人威胁?”
“她未曾道明,只与民妇说了此话。”
“是我。”赵弦宁自暗影下抬眸,望着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落寞。
他从不担忧会失去她,因他从未真正拥过她,他只担心,自己会成为她的包袱,半点诋毁她的闲言碎语他都听不得,便如有人说皎月上的黑影是污秽,他不容许。
景昔缓缓依进靠椅中,盯着他冷了声音:“你都与她说了何话?又是如何将她杀害?”
赵弦宁垂首,许久未有言语。
景昔闭眸轻叹一声,他这幅颔首低眸模样让她眉心生疼:“你跟了我几年?”
闻言,赵弦宁微微抬头,又缓缓垂下:“数不清了。”
他不敢去看她,心下一阵纷乱苍凉,怕多看一眼,会忍不住悲凄。
“你应是很清楚我的脾性。”景昔伸手,端过茶盏轻轻拔了拔,“监刑司不允许有人无视隶法,知法犯法者,绝不姑息。”
她盯着他,双眸阴沉,是他从未见过的狠厉,连着一旁的娄氏都微微颤了颤身子。
烛火一阵摇曳,赵弦宁望着摇摆不定影子,将头垂得更低。
“赵弦宁!”她已然生了怒,手中扬起的茶盏摔落在地。
一瞬间,溅起的碎渣刺进眼角,赵弦宁微微眯了眯眼睛,鲜血涌出,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处。
他从未见她生过这般大的怒火,监刑司是她的心血,他知道,但他什么都说不出,今夜在她身上,他见了太多以前从未看过的面孔,让他心涩又酸楚。
直到她起身拂袖离去,地牢再度暗淡沉寂下来。
赵弦宁依上牢门,将脸贴在冰冷铁柱上,睁着水雾迷蒙眼睛去看窗外月色。
星星点点的月光透过枝叶洒进地牢,皎洁又澄澈。
月色下,一双柔眸骤然变得冷厉通红,赵弦宁起身,摸出藏了许久的钥匙,打开铁锁,拿过刑具旁的赤鳞剑,冷然踏出牢房。
月儿躲进云层之中,透过朦胧薄雾,映进房中,昏黄生旖。
景昔睡得不甚安稳,翻了个身便闻到一股奇香,继而沉沉闭上双眸。
一抹黑影悄然靠近床榻,映着月色,手中寒刃熠熠生冷。
倏然,寒刃举起,不带一丝犹豫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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