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一群不入流的瘪叁,绡儿别害怕。”何崇揽着她,拨开人群,继续往前走。
柳绡紧紧抱着他的手臂,脸色有些苍白,“夫君之前就与他们有瓜葛?”
“都是陈年旧帐了,就凭他们几个,还奈何不了我。”何崇鄙夷道,见柳绡脸色不好,又缓了声,“绡儿哪里不舒服?”
柳绡摇摇头。
“宛香斋和东吉坊就在附近,我们买完,立马回家,好不好?”
柳绡轻嗯了声。她以前深居柳府,不知道外面的无赖瘪叁可以如此嚣张,夫君和他们结了梁子,她不免担心,以后是不是又要给夫君使绊子……
从两家店买好东西后,柳绡挽着何崇的胳膊,一路没松手地回了家。
“真的,绡儿不用为我担心,”何崇见她眉头轻蹙,安慰道,“快坐下来歇歇。”
柳绡靠着桌边坐下,“真的没事?”
“真的,瞧瞧夫君这身板,这力气,嗯?”何崇站得笔直,抖了抖手臂,鼓起上臂的筋肉,“瞧瞧,不是我说大话,整个落霞镇,不,整个关河县,能打得过我的,就没几个!”
柳绡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夫君说的倒真像大话了。”
见柳绡缓了脸色,何崇笑着坐下,“要是没这副身板和力气,胡爷也不会重用我了。”
说到这个,柳绡倒是想起来了,“夫君,这几日没回来,是为了在码头迎接继王吗?”
何崇撇撇嘴,“绡儿,这是其一。”
听这话的意思,还有别的事?柳绡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何崇难得地叹了口气,“边境太平了十几年,如今开始起风波了。”
“边境?”柳绡坐直了身子。
“嗯,西北蚩族,自从老族王坎力死了之后,几个王子为了争夺王位和领地互相残杀,根据消息,五王子度雷目前胜出,实力远在他几个兄弟之上,正谋划着攻打琅朝。“
柳绡瞪大了眼,近百年来,蚩族一直是琅朝西北边境的主要威胁,如今势力整合,卷土重来,高州的百姓又要遭难了。
“眼下,关河县和旁边的吴县,已经被划为继王的封地,这两县的采矿冶铁以后就由继王接管,边境以后什么情况,很难说。”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驻扎高州边境的,正是盛愈将军,这位盛将军原本被流放盘州,后来边疆无人可用,才被召到高州,抵御蚩族。”
“盛?这不是皇姓吗?他为何会被流放?”
“是,只因其父端王私通蚩族,证据确凿,满门获罪,而揭发举证的,正是当今国丈楚令森。”何崇似是陷入回忆,“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二十一年前,母亲带着他们兄弟俩逃出祥城,他还年幼,再加上父亲做事向来不跟家里透露,他一直不清楚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至死也守口如瓶。不过,他隐隐觉得,他们的出逃和端王叛国一事脱不了干系。
“也就是说,继王和那位盛将军有深仇。”这些事她还真不知道,书上都没有提过。
“不止,继王控制了这两县,也就控制了兵器的制造和运送。”
柳绡一时沉默,半晌才问:“运送一事,必然与夫君有关了。”
何崇点头,“其实胡爷名下有几处矿山,采矿冶炼的事,也是我经手的。”
“那夫君以后岂不是会很忙?”柳绡垂眼,他们才新婚没多久。
“嗯,胡爷和我商量了,春祭之后,每隔四天休息一天,我回来陪你。”何崇见柳绡有些失落,便移到她身旁,“绡儿放宽心。”
“夫君,要是我想你了,能去找你么……”柳绡抱着他的腰,在他胸前闷闷问道。
“不管矿山还是码头那边,都是些糙老爷们,绡儿还是在家呆着,这样我也放心。”何崇轻拍着她后背,“缺什么就让李花去买,哪里不舒服不要忍着,可以让阿岩来给你看看,他虽然经营药铺,但从十岁当学徒时,就医药兼修了。”
“哦对,他怕是以后也要忙起来了,战事一起,少不了人员伤亡,各地的创药就要供应上,他今早去看药材,估计也是为了这事。”
“总之他不在的话,你就让李花去找冯郎中,他在镇上的口碑一直不错。”
柳绡不说话,只紧紧抱着他。
何崇笑了,“春祭之前我会一直在家陪你,以后也会准时回来,不让你担心。”
“夫君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记得,家里还有我。”她知道开矿炼铁有多危险,几年前,有十几户人家的男人在矿山里被埋,那些寡妇都跑到柳府门前哭诉,那悲痛的哭声,即便她住在府里偏僻处,都听得见。
后来不知道怎么解决的,她们不再来了。
“好。”
“你要把我放在心上,时时刻刻记得我……”柳绡听他应得随便,便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说道。
“我一直在想绡儿,绡儿也一直在我心上。”何崇调笑着答道。
“那、那不一样。”柳绡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不会轻易冒险,会时刻记得绡儿,把绡儿放在心上,这样总行了吧。”何崇揉揉她的脑袋,他们才成婚不久,柳绡这般依恋他,让他也生出一丝不舍来。
柳绡和何崇在家腻歪了几天,转眼就到了春祭的日子。
天刚亮时,柳绡便穿戴一新,和拿着礼盒的何崇出了房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李花也回了庄子,同家人一起前往鼓山,参加春祭。
“阿岩?二弟?”何崇吼了两嗓子,往年他们兄弟俩会一起出发,现下他成了家,更不能把他孤家寡人的扔下不管。
“来了!”何岩关了房门,从拱门过来。
柳绡瞄了一眼,他一身花青长衫,款式和何崇的一样,不过何崇的衣服是浅棕,显出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而他更像个书生,丝毫不显半点铜臭气。
“让大哥大嫂久等了。”何岩快步走到眼前。
“没事,二叔,我们走吧。”柳绡挽着何崇的手臂,何岩跟在后面,锁了门。
春日的清晨仍有些冷意,他们到鼓山脚下时,参加春祭的人已然排成长龙,在蜿蜒的山道上缓缓挪动着。日上叁竿时,他们才到达举行春祭的神殿附近。
神殿前方是宽阔的平地,已经挤满了人,只留下中间一条刻着稻穗图案的石板路,通往神殿的台阶。
“绡儿,要往前面去么。”何崇犹豫了下,才问道。
今日柳县令会来,不知道绡儿会不会想见他一面。
“不了吧。”何岩先出声了。
本来正在思索的柳绡和何崇一起看向他。
“大嫂,大哥把你的事告诉我了,既然柳大人待你冷淡,你也不必上赶着见他,说不定他还不乐意在这见到你。”何岩诚心劝道。
“唉,也是,绡儿你看……”
柳绡盯着绿草初生的地面,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开口:“夫君,二叔,我还是想看看他,他终究是我父亲。”
“我就在人群里远远地看他一眼,不会被他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