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闵淮安走了,王序的面容反倒柔和下来,主动向沈戈解释:“我希望他以后多想起我的不好。”
沈戈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忍地将视线从他衰败的脸上移开。
王序显出疲态,窝在椅子里,有些尖锐地笑了一声:“老梁劝过我应惜眼前人,可惜我当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回想自己这一生,就是错过与失去的一生,可能就是命中注定,他永远都没法抓住眼前的人。
王序敛了笑,长长地叹了一声:“我这辈子,只有电影了……”
这是唯一可以后悔的事,后悔了还能重新剪辑,就能成一部新片子。要是人生也能这样重来该多好。
“沈戈,我得谢谢你当时给老梁打的那个电话,把他叫到剧组,督着我把镜头拍完了。”幸好都拍完了,让他这辈子不至于什么都抓不住。
沈戈想了想,终于弄明白了这些因果。
那是他们和王序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是他故意刺激王序,出于报复。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王序一下子就垮了,整个人越发的不正常,甚至一度产生放弃的念头。
“……其实,当时是笳乐的主意。”出于很简单的理由,珍视这部电影,不忍心看王序受苦。
经他提醒,王序也想起凌笳乐那些笨拙的劝说了,恍然道:“哦对,他是怕我以后会后悔。”
第129章为你写歌
王序说要重新剪片子,竟不是只改结局,而是从头开始剪,整个片子的节奏和氛围完全不一样了。
到现在为之还剩下的大约一半的剪辑工作,如果是以前的王序,也许一两个星期就能完成了,但如今他体力不支,每天最多只能在电脑前坐两三个小时。
这样下去进度太慢了,剪完还有添加配乐、影调调整之类的后续工作,以王序的吹毛求疵和控制欲,那些工作也是要亲力亲为的,他担心以他现在的精力,会赶不上实施自己的大胆计划。
但他不会承认自己的虚弱,也不希望有“外人”染指这部电影。他找来沈戈,以传授技能的名义让沈戈代劳,他则在一旁口述指挥,可以节省很多体力。
就沈戈这种已经积累了相当多实践与理论经验的情况,大一的基础课程对他而言有些过于简单了,他本来也在找其他的事做,正好王序找他,两人算一拍即合。
凌笳乐说的对,这不仅是王序的电影,也是他们两个的,沈戈愿意为这它再多出些力。
而王序也没有只把他当成一个代工的劳动力,而是在剪辑的过程中,时常对他加以指点,发散着启发他,令他受益许多。
王序确实有才华,他的技能、审美、感悟以及想象力,等等等等,都是非比寻常的优秀。沈戈不得不承认,随着他在这一行业里越发地有见识,对电影艺术越发的了解,就越能明白王序的才华,也就不奇怪以王序这样的品性,竟引得闵淮安与崇拜无异的爱慕。
两人在工作室里待了两个小时左右,沈戈起身去给王序拿水,闵淮安就在厨房,正围着围裙给王序做饭。他那样子一点看不出是个出过多部经典作品的影帝,完全像是王序的专职保姆。
闵淮安一见沈戈进来拿杯子,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帮沈戈倒水,还反过来给沈戈说谢谢,“谢谢你愿意来陪王导。”
沈戈看眼案板上切到一半的菜,一看就是不常做饭的人干出来的活。
“闵老师,你见过王导的家人吗?”
闵淮安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他的父母,是过世了还是……”沈戈刚刚剪完江路父母下岗那段,心中生出几分唏嘘。
江路对张松说,他想当孝子,不想当孽子,可是那让他付出巨大代价的亲情,如今在哪儿呢?
闵淮安依然是摇头,“从来没见过,也他没听他提过……他这个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好像已经独自在这个世上生活了很久了。”
如果闵淮安第一次见王序是被选做当男主角那会儿,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到来年一月,沈戈作为电影节的评委提前去了柏林,于此同时,凌笳乐也忙碌着。他已经是自由身,但依然有合同任务在身。
以前他人气下降时想方设法地要翻身,难;如今他极力低调就盼着赶紧过气,让狗仔和大众对他失去兴趣,谁想竟然会更难!
《奇异旅行》让他再一次人气大涨。从卢森堡之旅那期开始,他因为笑容变多而变得讨人喜欢,许多路人被他的颜值吸引,进而发掘出他性情里的可爱之处。节目组立刻调整策略,不再用一些刻意放大的剪辑和牵强附会的特效字幕来凸显他的缺点,甚至反向引导,为他包装出许多优点。
这仿佛是一种良性循环,一旦抛开偏见,同一个的事物竟能呈现出截然相反的状态,他的一些固执的奇怪习性都不再是矫情、不合群和扫大家的兴,而成为自律、个性,成为漂亮的人之所以能保持漂亮、这么些年颜值丝毫没有衰减的基本条件。
这部综艺的收视率很高,为凌笳乐吸引了一大批新粉,这些新粉与老粉一起在网上和黑子打嘴仗,凌笳乐再次成为热搜常客。
到目前为止,节目已经播完最后一期,乘着他的热度,他之前和小莎合拍的那部令他痛苦不已的电视剧也开播了。
当初公司让他和小莎一起参加节目就是为了炒作,给电视剧做预热。这类炒作果然是成本最低却又最见效的宣传手段,在《奇异旅行》里,两人仅有的一些小互动都被加了浪漫背景音乐和粉红色特效,再加上之前凌笳乐被导演列举“七宗罪”后,小莎随着大流帮他说过几句话,“袈裟”cp便成真了,带着该剧的收视率打出开门红。
让凌笳乐挺意外的是,这部电视剧之后几集的收视率竟然也说得过去。这部戏是他拍完《汗透衣衫》后拍的唯一一部戏,他原本以为自己演江路时的状态只是特例,是因为王序的威逼和诱导。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他的演技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有了质的飞跃。他或许还无法像沈戈那样清楚地摸到演戏的门路,无法像沈戈那样更“普适”于各类角色,并且需要人引导,但他确实已经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