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小女孩肯定道,那眼神更像看犯人了,甚至是敌人,“你不能当老师。我姐姐说凌笳乐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人。”
“你出去!”张媛的声音骇人地传来。
凌笳乐在近乎晕眩的视野中看到张媛隐忍着怒气大步走来,看见那个小女生被张媛铁青的脸色吓得花容失色。
张媛抓着小女生的一只肩膀用力往外推,疾言厉色:“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妈妈!妈妈!”凌笳乐惊恐地阻止她的行为。他的妈妈是因为喜欢孩子、为芭蕾负责才放弃高薪又清闲的工作,费劲巴力地开了这家学校,张媛是首席、是老师,什么时候见都应该是一身优雅从容,他的妈妈怎么能为了他去和一个小孩动手!
凌笳乐将吓坏了的学生从张媛手里抢下来护在身后,拼了命地劝:“妈妈!她还小呢,她不懂!别跟小孩儿生气啊!”
张媛低头看那个被凌笳乐护到一边的学生,确实还是小孩呢,一年级?还是二年级?挺可爱的一张的小脸哭丑了,又怕又疼地看着突然对她施加暴力的成年人。
可是她的宝贝就不害怕吗?
施时也来了,他和张媛一起过来找凌笳乐,同时目睹了那一幕。
他从凌笳乐手里接过那学生,施时气质温和,那学生立刻往他身边逃。他把这学生带到一边批评教育:“芭蕾是最优雅的舞种……那种话无论是说谁,都是不对的。”
张媛也缓和了面容,母子连心,她意识到刚才不该在儿子面前失态。
“小孩子说的话,别往心里去。过两天你爸爸有演出,我们一起去听,好不好?”转眼已经能闲聊起来,这放十年前是绝对不可能的,要是十年前,以她的脾气一定要抓着那学生让她喊家长过来一起道歉。
凌笳乐的大半精力都还在施时和那学生身上,“……你虽然还小,但也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乐乐?”张媛搂住凌笳乐的肩膀,将他带着转了半圈,不让他看那边。
凌笳乐忧虑地扭头看着,“妈,我还是过去说一声吧……”
张媛只好放他走。
凌笳乐走到施时他们跟前,蹲下去,对刚刚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生说:“你刚才……真的认错人了。”
施时立刻心酸地蹙起眉头,偏过头去。
张媛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一定无法维持平静,她强撑着对两人说:“施时把这学生送出去,她家长应该就在外面等着呢。乐乐等你师哥一会儿,让他送你回家,我后面还有课,先过去了。”
张媛走了,施时也准备送那个学生出去,凌笳乐在背后喊住他们:“你姐姐,为什么讨厌凌笳乐?”
学生回过头,不敢说话。施时劝道:“算了乐乐。”
凌笳乐蹲下来,直视着这小女孩,“为什么呢?”讨厌一个人总得有缘由吧。
小女孩怯生生地说:“我姐姐说,因为凌笳乐,Mr.Kitty没了。”
凌笳乐咧咧嘴,露出一个似哭又似笑的神情,“Mr.Goody吧……”
还是个小孩子呢,连话都说不好的小孩子。
凌笳乐站起身捞起拖把,继续拖起地来。施时走出门口前回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低着头,额前垂下的头发随着拖地的动作一晃一晃,遮住了神情,才让人觉得他好像哭了一样。
施时送完学生回来,凌笳乐已经擦完地了,正扶着把杆发愣,听见他喊他才回过神来,转过头问道:“学生家长没不乐意吧?”
“没有……”事实上,是那学生求他不要把刚才的事告诉他妈妈,那惊恐的神色让他立刻明白,她被张媛推搡时吓哭,其实不是怕师母,而是怕师母可以向家长告状的权力。
他把学生送到母亲面前,说:“今天练得比较辛苦,孩子疼着了,掉了几滴眼泪。”
那母亲横眉立目地训斥,嫌她不能吃苦。
施时在一旁冷眼看着,将这垂头丧气的小女孩想象得高了一些、大了一些,成为她的姐姐。是因为她们过得不开心,所以才以辱骂别人为乐吗?
“乐乐,跟我去美国吧,去我的舞团。”施时说道。
凌笳乐有种心事被戳破的惊讶。他确实准备从妈妈这里“辞职”了,那学生的话提醒他了,组合散了以后,好多团粉恨透了他,做了许多让他至今想起来都胆战心惊的事。
最近他低调,可能没有被狗仔跟踪,也可能跟踪了,但是觉得他过得乏味,没什么值得报道的东西。但是早早晚晚……只要他还在,早早晚晚的,他们会发现张媛和他的关系,发现这座学校,只要有他在,他们就会找到这里来……
“乐乐,我和老师他们说过这件事,他们也希望你出去。你要是舍不得他们,等老师退休了,那时候舞蹈学校也进入正轨了,他和师母就可以去找你,他们都留过学,去国外不怕适应不了,大不了过几年……再回来。”
这不是施时第一次提出这个建议,但这是第一次,凌笳乐没有立刻回绝。
施时看着他在把杆上纠结在一起的手,趁热打铁地说:“乐乐,芭蕾和现代舞之间不是天堑,换舞种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难……确实,你现在基本功不如以前,但是你不是一直在拾吗?而且现代舞对技术看得没那么重,你知道你现在的情感表达有多好吗?我看你给我录的那些片段,有好几段,我真的……”
施时有些激动了,不由靠得近了些,凌笳乐下意识地闪躲,露出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介于怯与愁之间的动人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