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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真军_分节阅读_292
    他看了沈戈一眼,“我以前不了解他为人,今天一见真人,倒觉得不是个兴风作浪的主儿。圈里分分合合太多了,尤其是因戏生情的,只要不是故意耍着玩,就没必要反目。”
    “我们这个圈子和别的圈子不一样,以后保不齐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在镜头和无数双眼睛底下,分手尽量要和平,别结亲不成反成愁,尤其你们两个还都是——”他的右手松开方向盘,朝沈戈那边上下翻了两下,来表达他不便于公开示人性向,“你算是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呢。”
    他知道不用再多说了,因为沈戈垂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几个指节绷得发白,显示出一个男人在人前能够表现出的最大的懊悔。
    他只提点最后一句:“我明白你不甘心,谁分手以后都得憋着股劲儿,想让前任看看,自己离了他只会过得更好,想让对方后悔和自己分开。可是,沈戈,他后悔,或者不后悔,都和我们都没有关系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戈明白郑经纪的意思,他心里那点儿阴暗都被自己的经纪人看穿了。他就是那个意思,心里憋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把手蛮横地杵到凌笳乐眼前,逼着他,当着那么多人对面给他难堪。
    可他执意停在凌笳乐脸前面的右手能证明什么呢?
    能证明他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始终被牵着鼻子走,他要好就好、他要分就分的沈戈?证明他沈戈没了凌笳乐也能过得很好?
    可他分明过得很不好。在广东小渔村体验生活的时候,他因为想凌笳乐和他分手这件事,险些从渔船上栽下去,接管他的那家渔民吓得险些不敢让他再出海。他白天在渔船上想,晚上回到住处接着想,每天晚上睡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盯着那个微信页面发半天呆,再怀着日复一日相同的失望与怨怼睡过去。
    他敢说即使是这会儿,就是坐在车里的这一刻,在郑经纪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之后,如果凌笳乐给他打电话说:“沈戈,我们和好吧。”他也能立刻让他的经纪人调头,毫不考虑后果地迎上去。
    从来都是这样,一边唾弃自己分手时毫无尊严的丑态,一边恼恨自己当时没有更努力地挽留。
    还是说,凌笳乐再不能对他伸出去的右手视而不见,即使百般不情愿,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递到自己手里,这就能证明自己真的飞黄腾达了,甚至比凌笳乐更受观众欢迎,让他后悔曾经因为惧怕绯闻而抛弃自己?
    可他分明又很清楚凌笳乐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他永远都不会用自己的爱情炒作。
    凌笳乐给他的爱是真的。他似乎是第一次留意到这个事实。
    不要去计较那些附加条件,凌笳乐爱他的时候是真诚的,他甚至为自己能去美国拍戏而感到高兴。只是用余光去观察,都能看出那双令人又爱又恨的澄澈的眼睛里,那极力掩饰却又无所遁形的喜悦。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让他爱而不得,却又恨不起来,还让他企图施加给对方的难堪与后悔,最后都被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又搞砸了。”沈戈无比痛切地想着,甚至觉得凌笳乐和自己分手分得好。这样的冲动、幼稚,就算出了名又怎么样?是个大明星了又怎么样?他永远都没法真正成为凌笳乐的倚靠,没法给他最需要的安全感。
    “沈戈,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跟人家客气点儿。”郑经纪人在一旁提醒道。
    沈戈陡然又有了精神。对!还有下一次!下一次宣传活动,还有下下次宣传活动,影片上映后会有更密集的见面会……下一次,沈戈握起拳头,眼中熠熠生辉,下一次,一定好好和凌笳乐说说话!
    然而几天后,这次录制的节目刚播出,在距离电影公映的两周前,《汗透衣衫》主创接到通知——要求电影无限期延档。
    人们很快就发现这部未映先火的片子跳档了。
    《汗透衣衫》虽然属于新启用的“限制性上映标准”,但是在各大影院的排片率都不低,如今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亦有业内人士称,《汗透衣衫》剧组在国内的所有活动都取消了。
    剧组和出品方立刻给出回应:是因为技术原因,还要对影片稍作修改。
    那要延到什么时候?
    答曰:不好意思,目前还不确定。
    “草!草!草!”蒋老板被迫背了“吊人胃口”和“言而无信”两口大锅,在办公室狂躁地踹着他那张实木办公桌。桌角垫在厚实的毛毯上,摩擦力极大,在他暴躁的进攻下纹丝不动。
    这屋除了他,就只剩梁制片和沈戈,两人手里各自夹着支烟,一个愁云满面,一个脸色冷沉,满屋都是云雾缭绕。
    这时门被敲响了,只响了两下就被自来熟地从外面推开,进来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个子不高,一股雅痞气质。
    沈戈立刻站起身来,将香烟移到左手,语气里颇含尊重:“柏爷。”
    柏爷,老柏,冯姒的前夫,嘴里也叼了支烟,大步流星地进来后停在沈戈面前,仰头打量他两眼,在他结实的手臂上用力拍了拍,“怎么成秃瓢了?”
    沈戈胡噜了一下自己光亮的脑瓜,颇为憨厚地一笑:“刚给新戏拍了定妆照。”
    对方也是知情的,了然地“哦”了一声。
    屋里另外两人早就等得心急火燎了,尤其是蒋老板,急吼吼打断两人的寒暄,问道:“打听到了吗?”
    老柏走到他办公桌前,在烟灰缸上弹了两下烟灰,“打听到了,不是因为得罪人,是因为两会。”
    他吸了口烟,一边吐着烟雾一边继续说道:“最近忽然又有好些人提议同性婚姻合法,网上呼声很高,就有人说了,怕你们这片子会左右民众的意见,要等这风头过去。再就是之前提过的,分级刚开始实施,排在你们前头的两部片子都没什么看头,你们呢,一上来又是得奖又是什么的,声势太浩大,早就有人说不能一上来就起个这样的头,正好两项合一项,把你们给压住了……”
    屋里静了一会儿,蒋老板忽地跳起来,“意思就是色情可以,搞基不行?我他妈严打和下岗都能拍了,同性恋还是不让拍?!我操!我操!”他牟足了劲儿和自己的桌子过不去,那张大实木桌终于稍微挪开半寸。
    老柏咧嘴一乐:“知足吧,再早几年,前两样都不给你拍。”
    “那怎么办?”始终没有说话的梁制片终于出声了,他像是在一瞬间萎靡了,好似头顶刚挨了一闷棍。他从事这个行业快二十年了,知道一部电影的上映一旦坎坷起来,之后还有没有出路可走就未可知了。
    “低调。”老柏斩钉截铁地说道,说话时夹香烟的那只手还做了个向下敲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