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不惯新人,但是王序导演向我极力推荐你,说你悟性好,拍一部戏强过别人拍十部,我相信他的眼光。同你讲句实话,我时间很紧,但是‘阿峰’的几个待定人选我都不是很满意。我看过你在王序导演片子里的几个镜头,很不错,希望你能重视这次试镜,好好准备。”徐导用他那很不熟练的普通话,在电话里这样同沈戈说道。
出于对王序和梁制片的信任,徐导直接将真正的剧本给了沈戈。虽然只有前面一小部分,但比起那些往往与真正的故事相差甚远的试镜剧本,这薄薄的十几页纸已经让沈戈在其他竞争者中占了很大先机。
沈戈利用从技校赶往深圳的路上,将这十几页通读了很多遍,用从王序那里学到的方法,为这个名为‘阿峰’的角色刻画人物小传。
车子下高速的时候,一个机警、绝望但又良心未泯的亡命之徒的轮廓已经清晰地呈现在沈戈的脑海中。
这次试镜也是在一家酒店,由导演助理带着坐进电梯时,沈戈在光滑的电梯墙上看到自己,忽然想起与凌笳乐的第一次试镜,不由笑了一下。
导演助理偏头看他一眼,跟着笑道:“你不紧张吗?”是港味很浓的普通话。
沈戈的笑容变得更客气了些,“有一点。”
那名助理打量他两眼,赞道:“很帅!”
“叮——”,电梯到了。
徐导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也许导演真的是个辛苦的行业,这名徐导亦是瘦削的,只是面容不像王序那么严肃,见到沈戈后甚至还笑了笑,显得十分和蔼。
简单的寒暄与自我介绍之后便切入正题,两人对坐在两个单人沙发里,徐导问沈戈:“你认为阿峰是个怎样的人?”
沈戈从一进门就表现出令人惊异的稳重与冷静,他稍作沉吟,低声道:“我认为阿峰是个刚硬的人,他唯一的柔软之处就是他那个过早离世、已经没有太多印象的父亲……”
徐导本来是倚靠在沙发里的,闻言感兴趣地坐直了身子,示意他继续。
沈戈心头大定,继续说道:“……剧本里没有提及阿峰具体的身世,但是我有一个设想,就是阿峰对父亲的去世是有印象的,他的父亲是个正直勤劳的普通人,却蒙冤枉死……”
何为好的表演?真实、可信,让角色的经历与自己最大化地重合,不畏惧暴露自我、不畏惧剖开伤疤,把自己奉献给角色,从身体到精神。
这都是他从王序和凌笳乐身上学到的。
“……所以,我认为他所有行为的动力,无论是善的还是恶的,积极的还是消极的,都是源于他对自己父亲的憧憬与想象。”
直到从试镜的房间出来,进到电梯里,沈戈才卸去故作老成的面具。他翘着嘴角看向光滑的电梯墙,看到自己激动得发亮的眼睛,那是独属于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充满对未来美好的假想。
他拿出手机,握了握拳头,指尖都有些泛凉,是后知后觉的紧张。他不由笑了自己一下,给凌笳乐拨过电话。
并不意外的,电话没有被接通,他便飞快地给凌笳乐发了条信息:“乐乐!我试镜通过了!阿峰这个角色是我的了!”
他随即又觉得那三个叹号显得很傻帽,便改成逗号和句号。看到发送成功的提示后,他实在按捺不住,又发了一条:“我已经开始想你了,你想我吗?”
发送成功后,沈戈懊恼地笑起来,挠挠自己已经有些长的头发。还是太傻帽了,凌笳乐看到消息后肯定会笑他的。
走出电梯后,他去了这家酒店的咖啡厅,不是想喝杯什么,只是单纯因为这环境让他感到亲切。
他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给咖啡厅的空座和窗外的喷泉与绿植拍了张照片,“你看这里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地方?”
还是没有回复,他又发了一条:“是不是所有大酒店的咖啡厅都一个样?”
他将有些疲惫的身体靠进沙发里,用手挡住半张脸——天啊,怎么老说傻话?就不能正常点儿吗?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员小姐用她甜美的嗓音礼貌地问道。
沈戈将手从脸上拿下来,嘴角已经落下去了,露出英俊而稳重的面孔,颇为老成地回道:“我先看眼酒水单,谢谢。”
他随便点了杯茶,然后拿着手机专心致志地打字,把整个试镜的过程都详细地跟凌笳乐说了一遍。
“徐导说我很有想法……”沈戈想了想,又把这句带有自夸嫌疑的话删掉,“徐导的助理已经和中城联系上了,中城说会派给我一个临时助理,到时候跟我一起进组。”
把该说的都说完,他又给小李打了个电话,也是没人接,想来都在片场忙着。
徐导这边多亏了梁制片和王序,沈戈想着,既然凌笳乐和小李都没闲着,那导演肯定也在忙,就给梁制片拨去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并向他再三道谢。
梁制片很是惊喜,没想到他真的能成功,当然也很替他高兴,说了几句鼓励称赞的话,电话就被王序接过去了。
沈戈有些意外,忙解释道:“导演,我以为您在忙。”
王序不讲戏的时候总显得稍微有些冷淡:“刚忙完。”
沈戈不由问了一句:“是拍得笳乐的镜头吗?”
王序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睛看向场中的床上——凌笳乐醉得昏昏欲睡,歪歪地靠着床头坐着,他那个助理正扶着他喂他水喝,“是拍的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