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雪芽用力地咬了一块肉。
尹青悬的角度能看到雪芽因用膳而不断动的唇,唇色不染而红,唇形亦是小巧。雪芽的脸小,五官除了眼睛皆是小巧精致,无论是唇,还是雪白的耳朵。
尹青悬放下手里的玉箸,端起旁边的茶水引了一大口后,突然道:“后日是小年夜。”
听到“小年夜”三个字,雪芽愣了一下。
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又到了他生辰的日子。过了这个生辰,他虚岁就二十岁了。只是他还能活到小年夜吗?明日就会到上京,崔令璟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想到这里,雪芽夹肉的动作更频繁了。
尹青悬注意到雪芽的动作,似觉得奇怪,“你还有心情吃得下?”
“吃与不吃,你都不会放走我,都会把我带回上京,既然我都要死了,那死前自然是吃多一点,黄泉路上才没有那么饿。”雪芽夹了一大把肉塞进自己嘴里,脸鼓成仓鼠颊。
他虽然想在尹青悬表现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但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吃到后面,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也吃不下了。
一日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抵达上京。
三年前,雪芽也是坐在马车上,被人押送着进京。那时候他偷偷掀开车帘往外看,今日他光明正大地打开车窗往外瞧,心境有些相似又不一样。
那时候他对陌生的上京有着恐惧,还有藏在心底的隐隐兴奋。现在的他也有恐惧,但没有兴奋,替代的是留恋。
雪芽留恋的并非上京,而是他的生命。他想活下去,他还没实现当初在阿娘坟前发的誓言,他也想再见见贺续兰。
不,不是见见,他想跟贺续兰过一辈子。
只是真的太难了。
雪芽突然想起红月楼的那个花魁,花魁在他欢天喜地收拾细软准备跟先帝离开时说了一段话。
“小雪芽,你最看重什么?”
当时雪芽连犹豫都没有,“金子,妈妈说金子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花魁摇头笑,“不是,最好的东西是心,你出去后可要守好自己的心,这样一来,才不会难受。”他说完却又把笑容收起,“我跟你说这些,现在的你怎么会懂,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雪芽抬头,他那时候不喜欢人说他小,“我已经长大了,你说的我明白,我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的,我只爱金子。”
花魁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笑了笑。
不过雪芽并不后悔,只是遗憾他跟贺续兰相处的时间太少。
雪芽瞧着外面的景色,不由把下巴压在窗边沿,今日是个冬晴日,光越过马车车顶垂的流苏,投在雪芽的脸上,把那张白透的脸添加暖色,脸上短短的绒毛都能看清。
尹青悬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忽地探身过去,将窗户关上。
风景骤然消失,只剩外面人声喧嚣,雪芽有些不满,伸手想把窗户再打开,但手却被尹青悬抓住。
“马上就要进宫了。”尹青悬看着雪芽,“你知道见到陛下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雪芽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可抽不出来,他又不能对尹青悬发脾气,只能生闷气。
尹青悬对雪芽的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他还抓着雪芽的手,侧头看向窗户,“老实交代,些许还能捡回一条命,其中利弊,你自己衡量。”
雪芽没再接话,他一路光在想怎么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可他的手都红了,都没能成功,直至马车停下来。
“尹相,到了。”
尹青悬方才松开雪芽,起身掀开车帘出去。雪芽听到外面声音,脸变白不少,尤其是被人从马车上拽下去的时候。
几个太监拿绳子将他双手捆上,堵住嘴,再把他塞进轿子里。
等轿子停下,雪芽被扯出马车,一眼就看到宫殿上方的几个大字——
“奉瑞宫”。
他又回到这里了。
容不得雪芽想太多,那几个太监就将他带进奉瑞宫,一直走到御书房门口,几个太监才停下动作,恭敬地对紧闭的门说:“陛下,人已经带来了。”
半晌,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大太监。他看着面如死灰的雪芽,将手里的拂尘轻轻一甩,“带进去吧。”
那几个太监应声,迅速将雪芽拖进去。雪芽一进到房里,就闻到一股药味,越接近里面,药味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