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危看不到的地方,喻易的神情无比冰冷。
他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察觉真相,无端害了那么多性命。过往所见之死亡皆如覆水,翻涌而来,一种深深的无力与自罪感缠绕上他的四肢百骸,企图将他锁在原地。
但他明白,这正是扶隐的目的,他也明白,现在远远不是内疚自锁之时。
“走吧,去生命禁区,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找到扶隐,防止新的悲剧的发生。”喻易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这时,城门前已经有人发现丧尸尸体身上的异相,阵阵骚动从战场上传来。有人拉开游戏面板,惊讶地发现整个面板都变成了血红色。同样变成血红色的,还有笼罩了大陆的天空。
【警告!强制登出!】
当最后一道世界公告传来之后,《虚拟启示录》所有的景象都如沙漠中的蜃楼一般,转瞬消弭,天空的中央破出了一个圆形的空洞,空洞的后面,是新的天空。
城墙与蓝色沙尘急速后退,被吸入四周黑色的虚空,天上的空洞像漩涡,逐渐向四周扩大。到最后,四周的虚空被擦除,重现每一个玩家眼前的是现实中的登录地点。游戏中的天空与现实的天空彻底重合。
后末日花圃,临时行政建筑内,一个通往生命禁区封锁线前的空间门当即打开。喻易和三危踏入了空间门中。
……
一条曾经属于私人区的街道上,老丁头照常推着自动清理机器人,清理着经历了一场大战后一片狼藉的街道。
推得推不动了,老丁头这才慢悠悠地停下来,扶着腰,靠着清理机器人的铁皮大喘气。
耳边传来大战遗留物的嗡鸣,也许是某个路灯正在漏电,也许是某户人家正在着火,也许是某面墙里的输送管道正在漏水漏气,也许是其他自动清理机器人正在往肚膛里塞尸体。
老丁头人老了,听力也衰退了,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和他这十年间在公共区听到的声音也没什么不同。这样的声音听得多了,迟早会习以为常。
所以每当他的儿子丁平健说起什么变革不变革的,他都听不明白,因为他不觉得这变革有什么用。
仗也打了,以前供他吃饭的私人区也倒了,可日子还不是这么过吗?
老丁头局促地站着,目光呆滞地向前看,看着这个叫私人区的地方。私人区的空气是比公共区好多了,出个门总算不用带个罩子。
但低个头,刚被炮弹炸毁的地面还是坎坷不平;抬个头,隔了个玻璃罩子看天,还是老灶台似的一片黑灰。再往街上一看,还不是没人?还不是沉迷于那个叫《虚拟启示录》的游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问儿子,儿子又总说他没文化,没格局,他问了几遍就不说了。可他真的不明白啊。他不明白为什么末日都结束了,人们还要打来打去呢
老丁头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按在铁把手上,推起了他推了十年的老伙计。
正推着,附近突然传来了一道不小的说话声,随后是更多的抱怨声。老丁头乍一被那么多声音一围,吓了一跳。他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确实看见不少人骂骂咧咧地从各个建筑物里出来。
每个人头顶上都有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长条,长条的前面还有一个绿色的标志。
这是发生了什么?
老丁头心中纳闷着,忽觉脚下空荡荡的。低头一看,一个老大的黑色空洞不知何时覆盖了整个街道。
……
喻易和三危正站在某段生命禁区的封锁线前。他们在这里发现了扶隐和启示水晶的气息。
生命禁区终年被大雾弥漫,不见人影。然而,此时目光越过封锁线向前望去,却能在在茫茫白雾中看到一道人影。
“扶隐。”喻易目光微凝,叫破了这道人影的身份,“果然是你。”
“是我。”扶隐熟悉的身形自大雾中缓缓清晰,话中带着笑意,“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这句话几乎是确认了原本还算是猜测的真相。
喻易攥紧了拳头,没有回答。
“不劳费心。”三危不留痕迹地挡在了喻易的身前,语调冷冽。
说话间,他的手中已经握上了一把刀。
“只是一个问题而已。你还是那么护短啊,三危。”扶隐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来自三危的敌意,照旧面带微笑,他将目光转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喻易,用轻快的语调道,“不过啊小易,你也发现了吧,杀人远比救人要简单得多,不是吗?”
“还真是自以为是的语气。”喻易骤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扶隐。
“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看,预言家,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羡慕的职业,一个可以窥得命运,能将自由榨取到最后一分的职业。何必让自己拘束在那些俗不可耐的条条框框里呢?”扶隐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还是说,你真的愿意身归规则?我看,三危也不愿意吧。”
扶隐说完,喻易未曾表态,三危手中的刀便已出鞘:“别废话,要战就战。”
喻易一手按在三危的肩膀上,从三危的背后走上前,与三危并肩。
“哦,这是要和我决一死战了?”扶隐轻笑了一声,“行啊,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战斗一触即发。
大地骤生的地刺瞬间将三人围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三危提刀而前,喻易脚下八卦阵东南西北四位同时亮起光柱。东方青龙,南方朱雀,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四方木、火、水、金之柱中的青龙、朱雀、玄武、白虎虚影同时向着扶隐一人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