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立即采取了术士的技能,驭风急退,堪堪擦过了宿枝的手掌。
他的神色很平静。宿枝的愤怒,以及情绪驱使下的袭击,都是他早已预料到的事情。
他知道宿枝的强大,同时也知道,宿枝最大的弱点。
那就是,她臆想中的那个白色国王。
他解除了针对整个原罪伊甸的心灵幻境,却没有解决对宿枝的心灵幻境。因为宿枝身上的心灵幻境,根本就是她自己施加的,也就是说,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
臆想完全由宿枝本人延伸,尤翟自然不可能重伤这个只存在于宿枝脑海中的臆想,所以重伤这个臆想的,只会是宿枝自己。
虽然他不知道宿枝为了这个臆想陷入疯狂,又亲手重伤了这个臆想的原因,但知道白色国王对宿枝的重要性,也就够了。
“罪民,你想死?”宿枝回过头,看向西西弗斯。她血红的瞳孔里,已经隐隐可见她陷入疯狂的精神状态。因为沙哑而天然显得慵懒的声音,此时尽是凛然。
二人四周的出路,皆被破土而出的漫天藤蔓重重包围。西西弗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四下针刺般的杀意。
面前,高浓度的能量波动,在宿枝的右手上收缩汇聚,松散地披在她肩上的黑色长西装,也随之无风自动,像是刀剑出了鞘。
西西弗斯依旧平静。在这万分紧迫的时刻,他只做了一件事。
这件事既不是拉开他与宿枝之间的距离,也不是先发制人发动攻击。
他肃立在原地,倨傲着下颌,正了正头上的那个礼帽。
那个顶在他生着长毛,野蛮未褪的猴躯上的可笑礼帽。
假意归顺的策略既已被识破,他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在这个大陆几乎不可战胜最强者的面前,西西弗斯的态度还是如往常那般,透着一股子傲慢。
宿枝的嘴角噙上一丝冷笑。在西西弗斯的手从礼帽上拿下来时,她已经在这短暂的间隙中,完成了力量的酝酿。
半空中闪过随风招展的黑色衣袖,宿枝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顷刻之间,便抵达西西弗斯的身前。然后五指并拢,向着西西弗斯的胸膛刺去。
她没有发动任何职业技能,只是凭着身上纯粹的能量攻击。
这一掌,西西弗斯未能幸免。
一只白皙细瘦的手掌,轻易地便破开了西西弗斯长毛掩盖下的、干瘦的身躯。穿透了他的胸膛。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体内能量储备少得可怜的西西弗斯,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
“乱语之人,还是赶紧和你的同伙一起,去地狱里待着吧!”
宿枝恶意地将自己的手掌往回抽了抽,加重了手下的力道,握住了胸膛中的那颗还在搏动的心脏。听到耳畔传来的、粘稠的血肉挤压的声音,她嘴角的冷笑更甚。
西西弗斯感到心脏被攥住的窒息般的痛楚。他低头望去,看到了胸膛上破开的血窟窿。
他突然嘎嘎怪笑了起来。浑浊却明亮的眼睛,以及两腮不停抽动着的长毛,昭示着他的开心。
他笑得很开心。
这笑放在他那张兽态的猴脸上,看起来既狰狞,又阴险。也让他头上的那顶礼帽,与他通身的气质,愈发格格不入。
但这已不是西西弗斯在意的事情了。
他边笑着,边伸出两只猴手,抓在了从自己胸膛的那个血窟窿处延伸出去的手腕上,没有将它推开,而是用力地握住。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即使生命如流沙般,从胸口破开的血窟窿中飞速流逝,西西弗斯的声音却依旧如往日那般,带着一种意气飞扬的顿挫感。
而这话音中的顿挫感,因为他接下来堪称刻薄的话,如一个将死的丑角之辞那般阴阳怪气:
“亲爱的陛下,您也不是三岁小孩了,应该学会认清事实。事实就是,您重伤了白色陛下。而白色陛下,恕我直言,我想她并不会原谅您的。”
西西弗斯的话中虽用着敬语,但他咧着嘴,语气里不禁毫无尊敬之意,还透着幸灾乐祸。
宿枝嘴角的冷笑微滞,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她身上的杀意,也愈发凌厉。
“你想激怒我拖延时间?”
她猩红的双目淡淡地睨了眼抓在自己右手手腕上那双猴手,嘴角再度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在二人对决之时,天穹之上,正对着西西弗斯下落的巨剑,和二人的头顶,已经没剩下多少距离。
“愚蠢。”宿枝的红唇中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来。
“你想拖住我,靠这把剑,与我,与这个审判指针同归于尽?”宿枝看着西西弗斯笑容凝固,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了下去,“牺牲自己,拯救更多人你还真是伟大,伟大之至。”
“只可惜,下面的那群人,可是身负原罪之人。既然有罪,活着便已是最大的恩泽了,居然还想逃避审判?”
“而你……你以为,你这么做了,就会成为英雄吗?错了。看看你这副野兽般粗鄙的样子吧,你就像你头顶那个可笑的帽子一样,永远不会成为英雄。”
“你只不过是,一个愚昧无知,而又自以为是的丑角。”
话音落下之时,宿枝直接手下施力,捏碎了西西弗斯的心脏,随即,挣脱了西西弗斯因为濒临死亡,而力道孱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