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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明律确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见他摔了就带他回家包扎伤口,又亲自下厨,末了再送他到家楼下。或许换做另一个人,在能力范围内也会去照顾另一个伤者,但他总觉得严明律是更温柔细心的。
    所以他给严明律煲了汤。
    煲汤是个耐心活,要用去大段时间,要以温热的火慢慢将汤料的精华焗出皮表,渗进汁水里,几种材料各自反应,交杂腾升一股另类的浓郁香气。
    严明律在饭时闻嗅到,回头一看林茶果然在炉上煨了东西,他用眼神询问。
    林茶夹着青菜,心里无由来的有期待的欢喜,他说:“等等你就知道了。”
    “炼毒?”严明律还是没句好话。
    “毒不死你,”林茶回敬,“你自己就五毒俱全了。”
    严明律有运动习惯,是耐不住热的人,家里常开空调。林茶家里没空调,所以他喜欢留在严明律家。
    正巧煲汤需时久,吃完饭洗完碗一切收拾停妥都还没结果。林茶从背包里拎出电脑,盘着腿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读起书。严明律从社论里抬眼。
    林茶认真时不皱眉,他凝神,一对眼眸像一对星子。他认真时也有一副讨人欢心的乖模样。
    严明律心知他是好学的人,有钻研精神。他听同事提起过,说今年的第一名人长得好,也有才华,课后提问针针见血,还非得弄出个答案不可,是块很好的料子。
    “教授,”他突然用了尊称,“胚胎学你熟不熟?”
    “主攻分子生物。”
    林茶面色似乎失望,严明律又补充道:“拿来看看。”
    林茶捧着电脑窸窸窣窣地挪近:“我解剖读得最辛苦,那些图画好难理解啊,这个消化道的形成更难理解了,扭来扭去的。”
    林茶读的是国外的教材,他解释说以后想做科研,就趁早把专业英语装备一下。
    医学的科研发展还是以欧美为重心,林茶的打算应该是出国留学,或许像严明律一样硕博连读。
    严明律扫了一遍图解,他对十四天以后的胚胎并不熟悉,但有接触过这课题的印象,很快拿捏清楚,比划着解说给林茶听。他们也只有这时候不会斗嘴,一个输出一个输入,配合无间。
    “我懂了我懂了,”林茶兴奋道,“这个胰脏从这转过来,黏在一起了。谢谢教授,终于搞懂了,开心死了。”
    他的开心这么简单,一笑酒窝又打起旋,挨得过近了,那开心成为了羽毛状的东西,一下一下挠着严明律的心尖,叫他突然想捏捏他的小酒窝。
    严明律手到半空林茶又跳起来,眉开眼笑的:“啊,我汤好了,你过来,搭把手帮我倒一下。”
    严明律这才反应到自己想做什么,呼吸不由局促,幸而林茶说完这话就转身去了厨房,没有留意到他的不自然。
    但很快严明律就藏不住这份不自然。汤水是晶莹的,是液状的宝石。林茶说这汤润喉润肺,他等等装进他的保温壶,明天星期四课多,可以喝。
    严明律从他做事风格里能看出他的周到,但没想他会把这份周到花心思在自己身上。
    林茶交代完才试了一口汤,是很粘稠的甜,他眉眼里的开心又没有了,自先吐槽说这甜到齁,喝了一定会很渴。
    他倒了杯水往汤里兑,兑一点尝一点,直到舌头觉出了中和的味道,既保留了甜,又不至于过分腻,才给严明律装进了保温壶。
    严明律沉默地看着他做完这些事,心里走过了许多念头。
    林茶眼见严明律变了神色,怕他误会什么,赶紧恢复插科打诨的模样:“不过你怀疑我下毒,明天还是先拿去实验室化验吧。”
    “林茶。”严明律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那一声是柔和但又清晰的,严明律没有这样叫过林茶。林茶心一跳,眉梢一挑。严明律嘴唇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而最后他止住了。
    林茶一拧眉毛,表情藏不住心情:“你别多想,这只是上星期六我摔伤的感谢而已。”
    严明律不信。他又问林茶这周六是否也有排戏。
    “每周都有,十二点到五点,干嘛?”
    “你说呢?”
    时间迁延在这一秒,这是严明律对林茶心意的最后一次确认。
    而林茶却没多想,只是顺着严明律话里的方向,笑嘻嘻地问:“你要来接我吗?”
    好,严明律想,他是真的喜欢我。
    第17章 一把年纪了,一个爱人都没有
    林茶在食味之事上确实有一手,有三小时的耐心去煲一碗醇厚而浓郁的汤水,香甜的味觉记忆与其本人联系起来,使严明律每次拧开水壶都记起他。
    他笑脸盛开时很生动,干净,仿佛是从水里刚出来的一个人。其实林茶本不必以那种手段接近自己,一副要与他为敌的做派。只要他多朝他笑笑,他们的进展会快许多。
    但严明律又判断,林茶大抵是想逆其道而行之,要特立独行以期给自己留下鲜明记忆。他如此做无可厚非,是要放手一搏。对严明律示好的人可不少,各个嘴角都挂着一模一样的腼腆笑容,他们或早或晚都是一个失败,比如童泽。
    童泽输得晚,因他的笑容特别一些,他笑里带着一点点的倔,不得手不罢休的那种倔。
    不过与林茶那脾气相比,他的倔强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