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大楚的夜,染了一抹血色。
昏暗山林中,已无女子嘶吟,暴虐的第三世身,残忍的杀害了苏心儿,将其掩埋在深山,便畏罪潜逃了。
隔着幽暗,叶辰依稀能望见,苏心儿一条染血的胳膊,还裸.露在外,并未被泥土完全掩盖。
夜下,叶辰下意识捂了额头,在原本世界,他看光了苏心儿身子,在轮回中,他的第三世身,把苏心儿那啥了,这也是因果,跨轮回的因果,世世牵绊,剪也剪不断。
哎!
随着一声叹息,叶辰默然离去,倒是想好好安葬苏心儿,奈何他相对不存在,无法在轮回中留下任何痕迹,更无法插手轮回之事,自始至终,他都只能做一个历史的见证者。
此番,他并未去第三世身,着实不忍再看,造了太多杀孽。
苍茫大地上,他缓步而行,明明沐浴着星辉,但于千年大楚而言,就是无形无相的存在,什么都做不了。
行走中,他在感悟轮回,缥缈的轮回法则,常伴他身侧,却似隐若现,欲摸摸不到,欲触触不及。
这一走,又是十年。
十年的感悟,偶有顿悟,亦有困惑,对轮回的领悟精进了一分,却困惑道的无止境,轮回再玄奥,也难逃大道浩荡,可所谓的道,比轮回更虚无缥缈,可望不可即。
轰!砰!
他再定身时,已在东陵古渊,是被轰隆声惊醒的。
遥望而去,有惊世大战。
可以得见,有嗜血殿的人,九道身影皆血袍烈烈,在围攻一个黑衣人,出手皆盖世神通,丝毫不留余地。
至于那个黑衣人,是个熟人,乃碧游的父亲:刀皇燧煈。
刀皇就霸道了,手提金龙刀,一挑九的阵容,愣是杀的嗜血殿九人抬不起头,刀之神通,霸烈无匹,无愧刀皇之名。
叶辰眸子古井无波,静静望着。
古老的传闻,刀皇燧煈曾在东陵古渊,杀的嗜血殿九大长老铩羽而归,说的便是今日事。
如他这般,观战者亦不少,独孤傲、茯苓和诸葛禹皆在。
暗中,叶辰还瞧见了古三通和无涯道人,一个个都在揣着手,静看刀皇大展神威,唏嘘啧舌声不断。
叶辰掠过茯苓,只看刀皇、独孤傲和诸葛禹。
这仨盖世狠人,至今还未寻到,也并不确定,是否还在世,当年血战天魔的英魂,他们的血,至今还染在大楚的山河中。
自那方收了眸,叶辰缓缓转身,来无影去无踪。
时隔十年,他又寻到第三世身。
十年了,身为大盗的第三世身,竟奇迹般的还活着,已不知换了多少个阵地,依旧干着拦路打劫的勾当,叶辰无需去算,便知在这十年间,第三世身又造了不少血劫,看其身形,戾气更甚当年,猩红的眸子,泛着邪恶的幽光。
叶辰之所以选在今夜回来,是因第三世身的大限将到了,他很想瞧瞧,是哪个大侠,把他罪恶的第三世身,送上下一轮回的,他得感谢那个人,感谢那人,为民除害。
然,当看到那个所谓的大侠时,他之嘴角,不由猛扯了。
对,的确是个大侠,背着一柄长剑,煞气凛然,说是大侠,倒更像一个杀手,又似一个剑客,整个人的气质,便如一把出鞘杀剑,虽是凡人,却是货真价实的武林高手。
而这个大侠,也是他的熟人,特别熟的那种:谢云。
或者说,是谢云的某一世。
噗!
映着暗淡月光,第三世身被谢云一剑封喉。
这一年,第三世身才只二十八岁,比第二世身还要短命。
也对,作恶多端,总会有报应,在修士界,称之为业障,修士造恶,会有应劫,凡人造恶,哪能没有报应。
凛冽寒风中,第三世身捂着喷血的喉咙,轰然倒地。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夜他遇见了硬茬,刀都还未抽,行话都还未说,便被一剑秒了,甚至,都未留下任何一言,连惨叫都省了,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生死间的一瞬,叶辰分明看到第三世身,眼角有泪。
第三世身临死的神情,颇是复杂,有愤有怒,有悔有恨,有沧桑有缅怀,竟还有一种解脱之色。
或许,他也不想做强盗。
奈何,人世悲苦,他本可平凡一生,本可在安稳中娶妻生子,却天降了灾难,给所有的祥和,钉上了满目疮痍的烙印,千疮百孔的记忆,因封喉的一剑,又回归了当年,回归了那个农家小院,作恶的大盗,也是有家有爹娘的。
我是个罪人!
这便是第三世身,在死的瞬间,努力想说的话,可口中涌血不断,他最后的忏悔,却被鲜血所淹没。
他闭上了眸,第三世轮回印记,随之飞出,融入了叶辰体内,与第二世轮回印记,完美的融合。
叶辰只觉身躯一颤,一股奇异之感,油然而生。
这一瞬,他能清楚的捕捉到轮回法则,更甚十年修行。
可惜,那等感觉转瞬即逝。
待叶辰回过神,谢云已将第三世身的尸体,扛在了肩上,直奔最近古城,看样子,要拿第三世身的尸体,去领赏金,随他一步步踏下,所谓的逼格,也渐入佳境。
此事,若被原本时代的谢云知晓,必定上蹿下跳。
细数一下,叶辰唯一一次大败,便是败在了他的手中,那还是在恒岳外门进内门的选拔中,叶辰被选中与他对决,那时的叶辰,并非他之对手,干脆利落的不战而降。
如今,在轮回中,他又斩了叶辰的第三世身。
试问,遍观整个诸天万域的同辈人,这等战绩,谁曾有,不是吹,仅这两桩事,就够那货吹一辈子了,荒古圣体又如何、屠过帝又咋样,老子也是赢过你的人,老子也是斩过你的人,大楚皇者了不起?咱有更辉煌的战绩。
叶辰未走,就跟在谢云身后,脸色漆黑。
也得亏他不能参与历史,不然,必会一脚把谢云踹回娘胎里。
夜里,谢云将第三世身的尸体,交给了官府。
本是寂静的夜,可古城中,却欢呼声沸腾,作恶十年的大盗,终是被逮住了,是人都会上前踹两脚。
于是乎,第三世尸体,被挂在了城门楼上,应黎民强烈要求,定将其曝尸三天三夜,以解百姓怒火。
善恶终有报,果是不假,世人无怜悯,叶辰自也不会有,伤天害理的事做太多,活该你被挂在这。
第三世终结,第四世应运而生。
叶辰曾仰看过缥缈,能洞悉诸天轮回,其内烙印着大楚每一人的灵魂印记,一人死便会有一人生,循环不断。
至今,他都不知,这所谓的诸天轮回,是哪尊大帝布置,的确夺天造化,若给整个万域都弄上轮回,那才有意思。
可惜,这也是个空想,诸天万域太大,纵大帝穷尽一生,也多半难以踏遍,更莫说造轮回了,自然,超越大帝的存在,保不齐能做到,若超越天帝的人,绝对能做到。
宁静的夜,叶辰落在了一座古城。
城中,有一家镖局,有娃娃啼哭声,有一个虎背熊腰的人,正抱着襁褓中的娃娃,乐呵呵的哄着。
没错,那襁褓中的娃娃,便是叶辰的第四世身,会子承父业,做一个走镖的镖头,注定一生跋山涉水。
“他年,我再来。”叶辰微笑的转身。
入目,他便见一个小女娃,两三岁模样,穿着破的烂衣衫、破旧的花鞋、捧着一个有豁口的破碗,在街上乞讨,非但无人施舍,反惹来不少谩骂,哭的满脸泪花。
叶辰心颤,自认得出那是谁,可不正是小若曦吗?
在此得见小若曦,他并不意外。
小若曦乃异类,东凰太心曾说过,她跳过三界六道之外,不在诸天轮回中,而且,永远也长不大。
昔年,他第一次见小若曦时,小若曦一样是两三岁,她的娘亲,冻死在了荒野,但他明白,那并非是小若曦的亲娘,至于是谁孕育了她,至今不得而知,诸天轮回也查不出,他曾几次推演,非但毫无结果,反倒遭了可怕的反噬。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叶辰喃语,依旧看不出小若曦身份,只是她来历颇大,大到让人无法想象。
说到小若曦,自也会联想到楚萱、楚灵,小时候的她们,与若曦生的一模一样,还有无泪城主,也必是如此。
叶辰不认为这是巧合,女圣体那般怕楚萱楚灵,足证明一切,她四者间,必有某种奇异的联系,牵扯到惊天秘辛。
在他目视下,若曦被一个彪形大汉带走了,乃是个人贩子,趁着月色,把若曦和其他一众孩童,偷偷运出了城。
叶辰不紧不慢,跟随其后。
这伙人贩子,倒是有毅力,越过了一座大山,跨越了一条雄江,为了挣些喝花酒的钱,愣赶了几百里。
这距离,饶是叶辰,都不禁唏嘘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些个人贩子倒是兢兢业业,不辞辛苦的说。
尴尬的是,他们这笔买卖,没做成。
有人介入了,更准确说,是有一把剑介入了,一把七彩的仙剑,都不知从哪冒出来的。
仅见一缕七彩仙光闪过,几个人贩子,便一同踏上了取经路。
至于几个娃娃,除却小若曦,无一幸免。
叶辰眸子冰冷,自入轮回以来,还是第一次得见诛仙剑,每次出现,便伴随着血劫,连幼小的生灵,也都不放过。
在他目视下,诛仙剑绕着若曦,转起了圈儿。
而小若曦,正在熟睡中,睡梦中,小肚皮还咕噜噜直叫,何止是饿了,这是饿晕了,几个人贩子也不人道,也不知喂孩子点儿吃的,照这么下去,不等到地方,便会饿死。
嗡!嗡!
诛仙剑嗡动,似是寻到了宝贝,颇是激动,溜烟儿窜入了若曦身体。
沉睡的若曦,缓缓开眸,灵澈的大眼,闪烁着七彩仙光,连娇小的身躯,也笼暮着仙霞,沐浴月光下,如此一个小精灵。
然,未等她离开,便见一人蓦然显化,一袭黑衣,带着鬼冥面具,看不清其尊荣,只能得见一双眸,而他的眸,却是木讷空洞,无丝毫人之情感。
此人,正是红尘,也如诛仙剑那般,不知从哪冒出来的。
而后,两人便开干了,没有一句开场白。
对此,叶辰并无意外,红尘乃未来的他,之所以逆转时空而来,便是来杀若曦,与诛仙剑又有仇,如今两人又合体,不打才怪。
轰!砰!
凡人界的天地,轰隆声顿起,一座座大山,一座座崩塌,诸多毁灭异象,交织飞舞,寂灭的仙光,纵横在缥缈虚无上,斗的不分伯仲,谁也无法奈何谁。
叶辰伫立虚天,只做观战者,也只能做观战者,若能参与,他会在轮回中,与红尘联手,屠灭诛仙剑,哪怕以扰乱历史为代价,也在所不惜,只因这般该死的仙剑,造了太多杀戮。
两人一路战,所过之处,天崩地裂。
凡人间又遭了大殃,入眼之处,凡人村落在顷刻间灰飞烟灭,弱小的凡人,也成片的葬身。
叶辰多瞟了几眼,那些葬身的凡人中,多是他的熟人。
这也难怪,大楚自成轮回,死去的人,便又会轮回在这片土地上,样貌或许会有改变,但却不难认出。
也便是说,叶辰一路所见过的人,他基本都认识。
如此境况,把大楚比作一个舞台,最是恰当,群众演员一批又一批,除却有限的几个异类,剩下,全特么原班人马。
大楚的辈分,为啥混乱,都归功于诸天轮回,这一轮回,你是我师傅,保不齐在上一轮回,我就是你老子。
这等事,已屡见不鲜,身为大楚第十皇者,叶辰早已习以为常,按照第二世来算,他还是熊二的爷爷呢?
噗!
叶辰看时,红尘喋血了,险些跌下虚天,并非他战力不行,而是此刻的诛仙剑,并不在虚弱状态,而且它与若曦合体,竟能滋生出莫名的力量,强大而神秘。
大战正酣时,又有人加入。
这第三人,亦是身着黑衣,带着一张鬼冥面具,神色木讷,双目空洞,与红尘,一般无二,正是神王神玄烽。
这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一语未言,当场开整,与红尘联手,一左一右,对抗诛仙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