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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吃奶糖
    戈登局长立刻答应了菲奥娜的请求:“没问题。”
    在菲奥娜离开哥谭之后, 戈登局长才逐渐从之前的哥谭游乐园少年失踪案和她在追回克什米尔蓝宝石这两件事里的作风、以及从蝙蝠侠那里零零碎碎地打听到的一些情报摸索着探寻出了她的预言方式:
    和许多通灵者们都偏向虚无缥缈、永远在说一些大概率事件等着求问者自己凑上来对号入座的心里骗局不同,忒弥斯的的预言从不走空、言出必应,甚至精准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如果她说“你今天要在第十三阶台阶上被猫绊倒”,那么能在第十三阶、而不是第十阶台阶上让你来个嘴啃泥的动物也就肯定不会是狗;如果她说“你马上就要得到天降横财了”, 那么这天降横财都很有可能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从天上掉下个装满了钱的手提箱或者保险柜都是正常操作。
    就算不看那虚无缥缈的“预言”, 转而反观现实的话,她只是这么匆匆一瞥, 都能认出芭芭拉·戈登和面前的戈登局长间的血缘关系, 而且就算让熟人们从外表来评判,都没人能昧着良心说他们长得像,毕竟颜值落差太大了,这很明显是她作为通灵师拥有的高超实力证明。
    ——可是倒过来想的话,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让连忒弥斯都不得不采取最保险的、含蓄模糊的方式委婉表达的话, 那这件事情肯定非同小可,万分险恶, 更别说连她本人都承认这是“某种非常大的、不好的事件”了。
    “离多近就可以了?”戈登局长问道:“需要让她直接到你面前吗?”
    “不, 那太近了, 她本人的气场反而会干扰我的判断。”菲奥娜环视了一下四周,一锤定音:
    “让她往资料室的那个方向走。”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很微妙,如果不主动出声的话,很难发现在这处地方还有人, 而如果外人要去往资料室的话, 又必须从他们现在在的楼梯间的窗口经过, 可以说是个绝佳的观察点。
    戈登用每个警察都会配备的对讲机说了几句话之后,本来要往外走去的芭芭拉就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开始往菲奥娜指定的资料室的这个方向过来了。随着她和菲奥娜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种微妙的险恶感也越来越明显,这种感觉不是她自带的,相反,倒不如说依照她那乐观、积极又开朗的性子,这种完全负面的东西都无法从芭芭拉身上生出来,就算外界强加与她,也一样要被她的热情给驱散走。
    也就是说,芭芭拉·戈登接下来要遭遇的,肯定是某种天大的麻烦。
    按理来说,通灵师们也是无利不起早的生物,毕竟通灵这件事情,是以活人之身跨越生和死的界限,不管多么小心,也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损伤的,如果再不收取一点物质上的报酬,那就真说不过去了;可是有些时候,当他们发现这麻烦太大、太难以应付的时候,就算给他们再多的钱,他们也只会连连摆手婉拒,不想沾半点这种烂摊子的边。
    而眼下,菲奥娜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种麻烦。
    “总感觉……”菲奥娜握在栏杆上的手用力得指节都发白了,某种迥异于她遇到过的所有的事情的、前所未有的险恶感正在向她袭来,如狂风海啸般席卷着她作为“女性”的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这种险恶感迥异于以往的任何一种感觉。猫女带给她的感觉是狡黠而敏捷的,蝙蝠侠给她的感觉是冰冷而沉稳的,冬日战士给她的感觉是绝望却又在努力挣扎着的,他们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不管他们经历过怎样的事情、带给人怎样的感觉,至少都完全体现了作为“人”的尊严——
    可只有这即将加诸于芭芭拉身上的事情,带着下流/淫/秽的、完全毁灭性的气息,就好像有人即将肆意践踏她作为“女性”的、也作为“人”的尊严一样。
    从性别上来说,女性在当今的社会里其实是处于绝对弱势地位的。父系氏族已经持续了太长的时间,从女性站起来、获得身体自由、婚姻自由、教育自由和财产支配权、参政权等种种权利到现在,也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对于那漫长的历史来讲,委实只能算得上沧海一粟。
    因此,在传统的绝对男性优势的大局下,以某些人那猥琐而不自知、令人作呕的思想下,他们能想出来的最大限度地摧毁一名女性的方法,就是□□羞辱。而且在经历了□□羞辱之后,就连受害者本人有的时候都会产生自我厌弃的心理,甚至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严重者甚至会在二次伤害中绝望地选择自杀,这种在《圣经》中被明确地说过,“无法进入天堂”的方式走向死亡。
    要绝望到怎样的一种程度,才能够拼着和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冲突、死后只能坠入地狱的风险,也要选择与这个世界告别?
    这种时候,对一些脆弱的受害者来说,死反而是一种解脱了。
    和许多需要凭着信仰才能获得强大通灵力量的通灵者相比,菲奥娜是罕见的“不信教”派。她的力量来自于天赋,更来自于坚定的内心,但是即使她的内心再怎么强大,她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依然是稚嫩的、处于成长期的未成年人,需要被保护着才能继续好好地长大成人。
    她虽然一直以来都在女性的合法婚龄越来越不人道的中东长大,刺客联盟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乖乖纳税的正派组织,但是刺客联盟要脸。自诩“能够清洗世界的组织”的他们还是有这点最起码的体面的,不会让这些东西直接出现在菲奥娜的面前。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菲奥娜第一次接触跟“性”有关的犯罪,而且还是最下流、最可耻、只有最穷凶极恶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人才会用的办法。
    她那灰色的双眼一瞬间放空,连颜色都变浅了几分,在她的意识世界里,无边的黑暗和鲜血向她汹涌而来,裹挟着她在无边的绝望和无能为力里打转,连自己的意识都要保持不住了,而这一切的一切,仅仅因为她看见了即将发生在这个开朗、热情而快活漂亮的红发姑娘身上的事情而已。
    菲奥娜只是作为旁观者去看这件事情,就已经这么痛苦了。如果按照这个走向下去的话,如果她真的不做点什么来阻止这件事的话,那么这个自由乐观,正在甩着跳动的马尾,矫健又轻盈地走向资料室的女孩子,就要在这几天里,被摧毁作为健全的人的所有人生:
    她即将被小丑拍摄裸/照,发给她的父亲戈登局长以摧毁他的意志后,又被这穷凶极恶之徒开枪射断脊椎。以那种程度的伤势,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她下半生便从此只能与轮椅为伴,再也无法重现今日这样轻快又愉悦、就连脚印里都好像盛满了阳光的身姿了,这样一来,被摧毁的就不止芭芭拉一人,连带着她的父亲,连带着这个家庭,都一并要被毁灭在小丑的恶意里了。
    ——如果菲奥娜不做点什么的话。
    菲奥娜真的想做些什么来阻止这即将到来的无边噩梦,可是那种绝望感太浓重了,使得她连从自己所窥测到的未来里挣脱都挣脱不出来,只能死死地、把栏杆当成小丑的脖子那么用力地掐住,好让自己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不至于因为过分感同身受而被那过分的悲苦、耻辱和绝望逼得从这里跳下去,来个血溅当场、陈尸警局。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很难过,从那双灰眼睛的眼角便缓缓落下一滴泪来。因着这姑娘和她素不相识,就连今天也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菲奥娜是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同情她的,更别说这只是她一人能见的未来了。
    这就是几乎所有货真价实的灵媒身上都有的那种悲伤气息的来源:他们看得见一切,却又不被任何人相信和理解。
    菲奥娜稳定了一下情绪,摘下了兜帽掏出手帕擦眼泪,毕竟不管她怎么难过、不管这未来多让人难以接受,还是要通过实际行动去解决问题的,而实际行动力绝对不包括哭唧唧这一项。而就在她摘下兜帽,用柔软的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的时候,芭芭拉心有所感地停下了脚步,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楼上窗口那里的菲奥娜。
    菲奥娜站的位置太寸了,芭芭拉只能看见菲奥娜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不见站在楼梯拐角处的戈登局长,也就是她的父亲,更看不见早已离开了的芮妮。按照芭芭拉的权限,她是没有办法从蝙蝠洞里获取与她没有直接关系的、被次高级别防护措施保护着的“忒弥斯”的资料的;而菲奥娜之前以“忒弥斯”的身份出现在哥谭警局的时候,她还穿着那顶斗篷,要是不开口说话的话,就给人一种鬼气森森、可怖而难以捉摸的感觉,和眼下这个棕色长发蓬松又柔软地披散了大半身的少女完全就是不一样的两种感觉,更别说菲奥娜的眼眶和鼻尖还因为刚刚的哭泣而有些泛红,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芭芭拉歪着头想了想,将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从额前向菲奥娜一飞,行了个西部牛仔的礼,而她的左手也没闲着,在行完牛仔礼的同时,就已经把她想要的东西从衣兜里翻出来了,是块奶糖,哥谭的小孩子们都喜欢的那个品牌。她随手把这块糖往上一扔,蝙蝠女的好准头和手法在这一扔里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不偏不倚地穿过了半开着的窗户,直接落入了菲奥娜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里,她对着菲奥娜眨了眨那双明亮又澄澈、好像盛满了一整个加勒比海的蓝眼睛,声音快活又好听:
    “别哭,请你吃糖。”
    “小姑娘,快跟你的爸爸妈妈回家去吧,这里可不是你一个小女孩该来的地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带任何交换条件地给她东西,而好巧不巧地,芭芭拉这么随手扔上来的这块糖也好像带着她本人身上的那种阳光的气息,驱散了菲奥娜的最后一点被她感受到的未来所影响到的恐惧和无助。
    此时芭芭拉已经在颠着手里的头盔往外走了,资料室外面就是走廊,直接通向一楼的大厅,如果真的让她走出去的话,哪怕菲奥娜有通天的本事也再也无法帮到她半分。紧急之下,菲奥娜直接就把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去,嘶声喊着那个差一步就要迈入地狱了的红发姑娘的名字:
    “芭芭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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