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鸿看着他,隐隐觉得这大约就是最后一块了。
于是她点点头,说:好,我等二十五年。
雕像闻言,竟然慢慢地、露出了笑意。他黑色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了神采,对黎鸿轻声道:我很高兴。
黎鸿愣在了原地,沉默了一瞬。而后她问:为什么高兴?
雕像的眼中浮现出了困惑,过了会儿他老老实实道:不知道。
当他说出这句话,黎鸿算是明白了他先前那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大概是回答她最开始的那一句问题。
不过,黎鸿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他,并且非常确定对方能够回答。
黎鸿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仍然很高兴地回答道:东岳。
黎鸿想了想,便也道:我叫黎鸿。黎明的黎,大雁的鸿。对了我和我的同伴走失了,你能帮我找一找吗?
东岳问了她有关天审的qíng况,而后皱眉困惑:你说的,是白鸟吗?
黎鸿:?
东岳道:幽冥除了你,便只来了白鸟。我找到他会让他去见你。
黎鸿点了点头,顿了顿补充道:谢谢。
高坐上的雕像,便很满足地笑了。
陌上桑跟着黎鸿出来,看着她惊讶透了,她认不出从上到下打量着黎鸿,询问道:你到底是谁?不是简单的生人吧!我从没见过陛下有过这么多表qíng!你该不会是凤凰吧!难道是鸿鹄吗!
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黎鸿忍不住问道:鸿鹄?
陌上桑道:天界的五凤之一,她是白色的凤凰,是天下最美的鸟。外面一直再传我们陛下万年不出门是因为喜欢鸿鹄来着,天地良心,就我们陛下那样,懂得什么叫喜欢吗?
黎鸿想了想她经历过的事,忍不住道:大概是懂的。
陌上桑冷漠:哦,你知道吗,他今天对着你笑,是我任职一千来第一次见到他笑。
黎鸿:
黎鸿:你一千岁!?
陌上桑挥了挥手:幽冥这里根本没有时间,这只是我按生者的日子随便算得啦,西王母大约每五百年会来幽冥检查一次生门,我按着她来的次数算的。我见过她两次,所以算一千年,等下次见到她,就是一千五百年!
黎鸿:佩服。
陌上桑发现话题被黎鸿转了过去,连忙又问道:你以前和陛下见过吗?真的好稀奇啊!
黎鸿:见过,不过他不记得了。
黎鸿指的是她曾在自己的世界见过流làng汉一般的东岳,但这里的东岳显然不记得这件事。陌上桑不知道理解成了什么,面上顿时十分动容,她对黎鸿道:别怕,我是帝党,无论如何,我会帮你的。
黎鸿:???这位朋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因为东岳的态度,陌上桑自然而然就将她带进了幽冥的宫殿,并将她的寝室安排在了东岳的殿内。当有幽冥的神祇反对,陌上桑便会眼睛向天上看去,满不在乎道:好呀,你去问陛下,看他反不反对。
她用着这种办法,至少搞定了三位幽冥的女神。
陌上桑翻着白眼道:真有意思,说着喜欢陛下,也不看她们有什么行动,好不容易来一个你,倒是一个个都出现了。
黎鸿好奇:她们是你的上司吧?你这么对她们真的好吗?
陌上桑:哎呀,我只有一个主人,就是陛下啦。再说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白活的。陌上桑远远的指了指血池的方向,笑嘻嘻地,我是lsquo;血池rsquo;啊,我倒看看,谁能给我穿小鞋。
黎鸿:!!!
她面色复杂的看向陌上桑:那你的名字
自己取的,听见一个书生念,觉得好听,就换了!陌上桑眯着眼,好听吗?
黎鸿点头:确实好听。
陌上桑立刻弯起了眼,笑嘻嘻道:哎呀,你真是讨人喜欢。
陌上桑答应黎鸿一找到天审便带来给她,但同样的,黎鸿得保证不把这件事告诉姜姒。虽然陛下不打算罚她,但被姜姒知道,她少不了被念一顿。黎鸿与对方愉快的做了jiāo易,便在这里歇了第一晚。
幽冥的世界yīn嗖嗖的,黎鸿躺在铺着黑色的被褥白玉雕成的chuáng上,只觉得自己像躺在灵堂。加上周围yīn风不散,她不得不握紧了陌上桑给她的那块玉牌,方才能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睡到一半,她不甚安稳,总觉得有谁在盯着她。黎鸿猛的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她吓了一跳,猛地弹起,差点撞上玉石的chuáng头,还是东岳眼疾手快挡住了她的脑袋,才避免了她撞痛。
黎鸿惊疑不定,盯着东岳问:你怎么在这里?
东岳见黎鸿已经不会再撞上坚硬的东西,颇为遗憾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整个人裹在宽大的黑色衣袍里,委屈道:这是我的家。
黎鸿:
黎鸿深吸了口气:不是,这虽然是你的家,但现在是我的房间?
东岳垂着视线没有说话,他垂下的视线看见了黎鸿手中抓着的玉牌,挑眉道:暖玉?
黎鸿点头:陌上桑给我的,这里有点冷。
东岳闻言便积极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对黎鸿道:这东西不如我,你抓着我吧,会很暖和。
黎鸿:???
东岳非常诚挚的,蹲在她的chuáng前,向她热qíng地推荐着自己的手。黎鸿看着那双如同玉石雕刻出来,没有任何杂质的双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谢谢?
东岳仍然将手伸向她,黑漆漆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儿别的光。
黎鸿沉默了片刻,无可奈何的伸手握了上去。正如东岳所言,暖玉确实不如他好用,暖玉的温度像是一个暖手宝,但东岳本身却像是幽冥的太阳。握上他的手,便宛如置身chūn日,暖洋洋的令人犯困。
黎鸿十分惊讶,东岳忍不住便弯了眼。
他忽得想起了什么,从黎鸿手中抽回一只手,从自己的袖子里捏出了一只白色的小鸟,询问道:你在找的是它吗?
黎鸿看着那只挣扎着的鸟愣了一瞬,接着不太敢确定的问着:天审?
白鸟拼命点头,叫着:是我是我,鸿鸿是我!
东岳听见白鸟的叫声,漆黑的眼眸暗了一瞬,手下便忍不住使了点劲,天审叫了一声,立刻垂下了双翅,乖顺的不行。
东岳这才将白鸟放在了黎鸿的肩膀上,对黎鸿道:这是信鸟,可以穿梭幻境,你误入此处是因为它吗?
黎鸿:算是吧。
东岳沉默了一瞬,伸手摸了摸白鸟的羽毛,算是褒奖。白鸟整个羽毛翅都在颤抖,却半点都不敢逃开这来自王的宠爱。
找回了天审,黎鸿的心便放下了一大半。
东岳见她qíng绪不错,便询问道:我今天可以睡这里吗?
黎鸿:
东岳解释:我看见你会很高兴,而且和我待在一起,对你来说也比较安全。
黎鸿:
东岳想了想,补充:我很暖和。
黎鸿叹了口气,往chuáng里挪了挪:算了算了,你上来吧。睡都睡过了,现在矫qíng什么呢。
东岳玉雕般的脸上便又浮起了笑,他规规矩矩的躺在了黎鸿身边,握住她的手。有东岳在,幽冥的yīn寒便似在瞬间全都不存在了。黎鸿心安理得的闭上了双眼,很快的睡了过去,由于趋暖xing,到了后半夜,便是她整个人攀上了东岳。
东岳因此睁开了眼,他看了看侧身躺着的生人,却没有半点儿恼怒也未曾生气,甚至很高兴地将自己的手臂往前送了送,好让对方睡得更舒服些。
幽冥是没有时日的。故而除了黎鸿,也没有几个人,会真正的算着不存在的时间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有幽冥侍女躬身来寻东岳,她见到趴在东岳怀里睡得很熟的黎鸿时悚然一惊,生怕下一秒看见的便是魂飞魄散的惨案现场。可出乎她的意料,没什么表qíng的东岳只是竖起了食指,对她轻声的嘘了一声,而后便转回了视线,一手拥着熟睡的黎鸿,另一手则随意的翻看着陌上桑为他寻来的木简。
天审化为了原身,作为一只白鸟,规矩的站在鸟笼里,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