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一个时辰变了三道阵势,尧人没有副帅之说,失却主帅,无人指挥,连鸣金收兵都没人下令,尧兵悍勇,接连发起四五道qiáng攻,只是乱哄哄的,很快就在安定城守军灵活的阵势中被灭杀gān净。
双方各两万人的战事,从早上厮杀到夜里,妲己也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身上黑红的铠甲已经完全成了血糊的壳子,脸上硬邦邦的全是被溅上又gān透的血迹,后腰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她摸了摸有些刺痛的脸,发觉脸颊上还被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大约是被铁甲片锋利的边缘蹭破的。
这辈子就没这么láng狈过!
妲己咬牙,即便初醒于战乱,她也没有亲自动手杀戮的习惯,即便图腾化形的狐身比之纯正的妖物要qiáng大无数倍,她也更习惯用美色和其他的一些东西换取自己想要的,懒惰,狡猾,不劳而获,这是狐狸的本xing。
然而就是这样的冲杀,却让她早就封闭的心境有了一丝波动。
妲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一把将长矛按进地面,喝道:俘虏就地斩杀,一刻之内列队整齐,收兵!
安定城守军只有三万,这一次岳君卓带出来两万人,还有一万留守大营,鸣金收兵之后,各营清点人数,共三千八百一十二人战死,一千余人重伤,其余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轻伤,这一战全歼尧军两万,擒获尧军主帅乞颜哈察。
原本以为自己能等到救援的兀铸惊呆了,眼见着一向崇拜的哈察叔叔被人像死狗一样拖进来,他吞了吞口水,把自己并不娇小的身体缩成一团,生怕惹了这帮吃人ròu的晋人注意,听说,他这样的半大少年,ròu最好吃了
除去一些相熟的朋友或家人战死的,这一夜安定城守军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妲己却睡不着,她想洗一把热水澡。
铠甲遮挡了大部分的脏污,然而岳君卓的身子不是她的,她不光能感觉到衣裳里面的黏腻,甚至脚底下还是一片湿漉漉的,一个好端端的姑娘,怎么还生了一双汗脚!
军中多的是不讲究的汉子,甚至听说大帐里要热水,火头营的第一反应是这么晚了还要煮东西吃,来回折腾了两趟,才算是送来了两桶热腾腾的水,那桶是他们平时杀猪褪毛用的,刷了几遍才送来。
刚进浴桶,妲己就闻见一点异味,不过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身上的血味,岳君卓的身子实在是不太符合她的审美,一马平川也就算了,还黑,黑也就算了,身上各处竟然都找不到一块没有疤的地方,看了实在伤眼,她也不多泡,擦洗了几遍身子,从桶里站起来,准备洗头。
这其实不是人的习惯,她还是原身时,洗澡就是先洗身子再洗脑袋,只是她头发还没打湿,大帐就被一把掀开,青年急匆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少将军,不好了,huáng老将军吐血
易阳话没说完,就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自家少将军整个人泡在桶里,微带恼意地看着他,他愣了愣,下意识地说道:属下不是故意的。
他说着还要背过身去,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都是男人,看一看也没什么关系,可对上自家少将军的眼神,他本能就知道,如果他不转过头的话,下场会很惨。
洗澡被打断是很不能忍的事qíng,不过进来的是那个长得有些俊俏的小将军,妲己还是没太生气,甚至她还挺想看一看他的反应的,结果,她半个身子都在外面,这人居然都没有发觉她的xing别!
妲己yīn沉着脸穿好gān净的衣物,披头散发,好在白日里有头盔,她的头发其实不脏,就是作为一个爱gān净的美人,她过不去自己这关而已。
易阳回过头,大帐里烛光昏huáng,把自家少将军冷冽的面容照得微暖,披发虽然不是很规矩,却又让他多了一丝不羁的俊美,若是让城里那些本就迷恋少将军的姑娘看了,定然要脸红心跳不已。
他也没多想,见妲己慢吞吞地折腾着衣物,几步上前替她系拢外裳,急声道:少将军,方才huáng老将军负伤,回了军帐就吐了血,几位将军都过去了,我是来禀报的
第88章 将有死战而已
huáng老将军就是那天第一个和妲己唱反调的老将,在岳君卓的记忆里是个很值得敬重的老人,然而妲己对这个人一点好感也没有,yīn沉着脸任由易阳给她把衣裳穿好。
方才的战事称得上一场鏖战,多多少少有人受伤,妲己更是伤在脸上,即便只是一道细长的小口子,然而一进大帐,妲己就察觉到,那个所谓受伤吐血的huáng老将军根本就没受太重的伤,却是一副气若游丝的病弱模样。
见她进来,帐中众将连忙行礼,让开道路,妲己走到chuáng边,周遭就剩下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伏在边上,哭也不尽心,咧着嘴gān嚎着,至少以妲己的眼光来看,这个人的演技差透了。
可也不知道是因为安定城的人都淳朴,还是一帐子武将心思粗,环顾一圈竟然没人发觉异常,反而都是一脸担忧,她一顿,调整了一下脸色。
huáng成林见妲己神色担忧不似作假,心下稍安,别人不知道,可他跟了岳老将军二十多年,是亲眼见着岳夫人带着个女娃娃到五六岁的,岳君卓的身份,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
怀着一点知道内qíng的优越,huáng成林低声咳嗽了起来,咳了还没几下,帕子上就落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把众将都给吓坏了,妲己面上担忧,上前几步,一点也不嫌弃huáng成林似的握住他的手,huáng叔,你别说话,huáng盛,军医怎么说?
huáng盛就是huáng成林那个一直伏在chuáng边gān嚎的儿子,比岳君卓要大四五岁,这会儿被叫到名字,面皮一紧,qiáng忍着恭敬道:回少将军,周老先生是说,家父伤了肺腑,怕是要将养一
他话说到一半,妲己摆摆手,道:既然军医说了要好生将养,正好战事已经差不多了,那明日就送huáng老将军回城,疾风营jiāo给易阳就好。
huáng成林一窒,似乎是被呛着了,咳嗽的声音越发大了,他一连咳了好几声,才反手握住妲己的手,哑声说道:少将军,老夫年事,咳咳,已高疾风营,一直是盛儿打理,易将军毕竟,咳咳,年少,能管下一个,越骑营
huáng叔,易阳年轻,但他跟我一样长在军营,越骑营你也看到了,他只带了不到三年就养了一批军中最好的jīng锐,你要是不放心huáng盛,那这样,让他去带越骑营。
岳君卓的脸生得很有威慑力,说出口的话十分令人信服,周遭的武将们也没有察觉到怪异的地方,还有一个又黑又高的中年大汉咧嘴对huáng成林道:得了,老huáng,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越骑营可全是好兵,听说这次战损,全营五千多口子人,就收拾了十六具尸体回来,不是少将军开口,别说拿你那疾风营换,就是给易将军两个营,人家肯不肯还不定呢!
huáng成林想吐血,这帮只长肌ròu不长脑子的蠢货!他辛辛苦苦摆开这场阵势是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儿子不争气,折腾一年多别说收服疾风营,就是他手底下那一亩三分地都平不下来,军中没有子承父职的说法,唯一的例外就是易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