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人已经在医院,顾母突然热情许多,拉着他的手絮叨这一天的事情,阿十的手术很顺利,好好保养的话,基本不会复发,陆时予的心终于放下,挣扎着想要起身去看看阿十,却发现两条腿完全没有知觉,他愣愣地看向顾母,后者突然抱住他大哭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是站不起来了吗
顾母还是哭,陆时予有些无奈,搞文学的人都这么多愁善感吗
这时,医生进来了,陆时予总算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轻微脑震荡,腿上伤到筋骨,以后天阴下雨可能会行走不便,还好,还好没有真的变成瘸子,否则阿十得有多难过
医生离开了,留下护士小姐为他换药,白色纱布一层一层松开,露出皮肉磨烂的膝盖,小姑娘轻轻把药涂上,又一圈一圈把纱布缠好,抬头时眼睛里已经溢满泪水,顾先生,你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说完这句话,她咚咚咚地跑出去。
让陆时予的一声谢谢愣没找到主人。
阿姨,您推我去看看阿十好吗陆时予对将将止住眼泪的顾母如是说道。
哎,好。顾母抹着红肿的眼睛连忙应道。
顾拾是当天下午醒的,隔着麻醉复苏室的玻璃,他一眼就看到胡子拉碴的陆时予还是那么帅。之后,他被推回病房,医生和麻醉师、手术室护士完成对接,陆续离开。
陆时予坐着轮椅进来,顾拾指着他缠了绷带的额头和腿,有满肚子的疑问,说不出来。
顾母在一旁哭哭啼啼地把事情说完,着重讲了陆时予被送回医院时的惨状,前额就没有一块好肉,膝盖上的布都磨烂了,露出白碴碴的骨头,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傻
顾拾的泪从眼角滚落,他沙哑着嗓子骂道,你这个傻瓜!
陆时予握着他的手傻笑。
四天后,顾拾可以少量进食,陆时予也能借着拐杖站起来,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又过了一个星期,医生批准两人出院,还说顾拾是他见过的术后康复最快的病人,陆时予闻言,突然想起那道一度被他认为是幻觉的声音。
好,我成全你。
所以,神佛也会悲伤吗
摇摇头,将胡思乱想赶出脑海,陆时予推着顾拾走出医院大门,再次呼吸到没有消毒水味的空气,只觉得阳光都灿烂了两分。
陆先生,等等!
不远处,突然有一个年轻女孩冲他挥手。
顾拾扭头瞪了他一眼,殊不知陆时予也是满头雾水,不过现在不是辩解的时候,还是先把醋瓶子扶起来要紧,他弯下腰,在顾拾脸上落下一个吻,无辜道,阿十,我真的不认识她。
刚走过来的年轻女孩,听到他这句又怂又软的话,不由笑开,陆先生,你确实不认识我,不过那天是我把你送到医院的。
哦,谢谢。陆时予一边道谢一边冲顾拾挑眉:看,我没骗你吧
看着他嘚瑟又直冒傻气的表情,顾拾忍不住捂脸,那女孩却是一脸羡慕,不过她很快收拾好感情,对两人道,其实我今天是来道歉的。
陆时予和顾拾对视一眼,静待下文。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紧挎包背带,半天鼓足勇气道,我是橘子平台的主播,陆先生上山拜佛那天,我正在搞一次户外直播,没经过您的同意就擅自把您拍摄进去,十分抱歉。
女孩说完,90度鞠躬。
陆时予和顾拾面面相觑,半天反应过来,连忙道,别这样,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事。
女孩红着脸直起身,真的不好意思。
没关系,今天我们还有事,改日再聊。陆时予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推着顾拾上车。
哦。
车子启动,顾拾回头看着还在原地发呆的女孩,酸溜溜道,某人好大的魅力,看把人家小姑娘撩的。
陆时予搂住他的肩膀,她只是喜欢我爱你的感觉罢了。
顾拾把这句话默念了两遍,突然笑开。
一年后,顾拾完全康复,在本市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室,陆时予辞去瑞德的工作,跟在他身边兼任保姆、助理、秘书和爱人等一系列职位。
走吧。
送走最后一位病人,顾拾来到陆时予面前。
今天怎么这么早陆时予收回捶打膝盖的手,笑问道。
顾拾弯下腰,将他打横抱起,天气预报说待会儿会下雨。
陆时予搂住他的脖子,闭着眼道,我没那么娇弱。
顾拾不说话,如果没有看到这人半夜疼得打滚,他也许会相信。
回到家,顾拾一言不发地将陆时予的裤腿挽起,取过药酒倒在手心,来回搓热,按压在他冰凉的腿上。
歇会儿吧,没那么疼了。陆时予握住他的手。
顾拾抬眼,确定他说的是真的,默默靠在他腿上,摁揉太阳穴。
陆时予摸着他的头发有些无力道,又头疼了
顾拾闭上眼睛枕在他腿上,不想动也不想开口。
自一年前做完手术,他就得了头疼的毛病,看遍中医西医都检查不出问题,但他能感觉到,他的灵魂每时每刻都在挣脱身体的桎梏,他已经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