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您可一定得给我办成这事啊。
周桂脸上的笑纹都能将山间的蚊子卡住,她手里紧紧的攥着一锭银子。
那可是足足有十两银子,他们家的屋顶早就该休整休整了,大娃子后年就要娶亲了,山里人家娶媳妇,也不兴什么新盖房什么的,但是总不能人家媳妇进门了,屋顶都不能行。
但是自己去说那老头就会答应吗?
周桂一想到南枝那个性情古怪,阴森的爹,背后的汗毛都要战栗,她想了想,在看他时,眼里就有一些不确定。但是攥着银子的手,一直都是一样的劲道。
刘秀才,不是我说,你这条件,找个媳妇还不容易?那南枝今年都已经十七了,不好生养,瞧着面光水滑的实际上根本就是个油盐不进的榆木脑袋。更何况middot;middot;middot;你前些日子招惹了她,不是婶子说,那手劲,怕是你以后要吃苦列。
周桂一身破布袄裙,灰扑扑的身上还有村妇烧柴火后的醺烟味,若是以往,刘秀才根本连这种人靠近都不想,但是一想到那日自己在河边见到的蒙尘明珠。
心里不断的犯痒痒,他现在中了秀才,怎么娶她一个猎户家的闺女还不成?
周桂瞧着这位望崖村的头一位秀才脸上的三角眼透出不满。不用他说,自己也知道这事还必须得办,但是这事不是她说,十有八九成不了。
行行行,我替您走一趟。
那就多谢婶子了。
他办完事也不逗留,说是什么还要准备明年的秋闱,乡试什么的,周桂不懂学问但是她知道若是乡试中了举,那可就是真正的官老爷了。
劳苦百姓本就觉着读书人比自己高上一等,他若是中了举,哎呀呀,周桂一想到自己说不准还给未来的官老爷做了媒,简直美的不行。
直到大锅里咕噜噜的沸腾,哎呦,那碎苞谷糊糊怕是真的糊了。
她赶忙把那锭银子放进口袋,拿起锅盖上的大铁勺,用勺背慢慢搅和。
自家顶户的带着大娃子上了山,老二还在睡着。
周桂往大灶里扔了些麦杆子,温温的热着。
啊爹昨晚上就和村里的其它汉子一起上了山,快入冬了,到那时靠着打猎为生的他们过的才是真的苦。
村里一般早上吃的都是苞谷,但是南枝自小阿爹给她吃的就是大米,爷俩的嘴都叼,平常山里若是碰上了什么好东西,先要过了他们的五脏庙才行。
因着吃的一直不差,南枝足足比村里的姑娘高了一头,又因为常和阿爹一起上山的缘故,她上锻炼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她今年十七,旁人都说她大了,怕是难找婆家。但是谁看了人家的模样敢当着面说。
周桂站在门口,瞧着里面的姑娘来回忙里。真是的,明明吃的是一处的水,怎么就把她养的这般的白净好看?
她来的这般早,又大咧咧的站在门口,南枝早就看见了,就是不想搭理,往日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妇人堆里,就她声音压得最低,说的最多,被人撞见了,还能挂上笑模样。
父女俩都好洁,寻常村户人家得了盐巴那个不是精细着用,但是阿爹就舍得买上一大罐子粗盐让他们洗牙用。
周桂见她没有避讳的洗漱,看着那罐子里白花花的盐,就算是粗盐,那也不能这般糟蹋啊。
心里有些嫉妒不知不觉说的话就带上了酸味南枝啊,不是婶娘说,你这在家里你阿爹舍得这般给你糟蹋,但是嫁了人后,婆家要说你败家的啊。
阿爹买的,不用倒是伤了他的心。
她这头刚往院子里泼了水,一转身周桂就已经进了院子,眼睛看着自家的盐罐子不转神。
哎呦这盐可真好唉,像是雪花一样的。她直接伸手便要去碰里面的盐巴。南枝直接装作没看见迅速的拿起盖子盖上收进屋里。
把周桂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她把自己就这样晾在外面?
到底是有爹生没娘养,自家二娃都知道出来待客,十七八岁的老姑娘,连九岁的娃娃都不如。
南枝进了门,又听见她在外面瞎嘀咕,若不是周田叔和阿爹还行,她才不愿搭理这婶子,从小阿爹就没教过她什么忍气吞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阿爹从未委屈过自己,虽然有时候他总是吃着睡着就说对不起南枝。
这婶子的人,南枝还是知道一些无非就是口碎,她还犯不着和这种人置气。况且,再怎么说她和阿爹都是外来户,周姓的人才是望崖村的主人。
阿爹跟着上山已经一夜未归,那冬日的山林极为干燥,拢了火既怕把那大虫找来,又怕不小心惹了火患。
山里那般冷,但是为了生计他们也都得去。
但是他们家却是不止靠这个挣钱,南枝进了房放了盐罐子后动作利落的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收进柜子,这些东西瞧着实在让人眼热,若是让她瞧见,更是没有什么好事出来。
周桂在院子里讪讪的站着,想走又不甘心,但是也抹不来面子自己进去。
人家都不带搭理你的,自己的脸皮又不是有城墙厚。怎么蹭的过去。
她那身破旧的袄裙里面的棉花都是些积年的陈货,在这大早上的根本抵不住寒气,一想到那南枝身上的蓬松软和的青布袄裙。真不知道那南啊爹给闺女穿的这般好有什么用?婆家还能允许媳妇把老父亲陪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