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入睡,相安无事。
主要归海梦被折腾累了,睡得沉,起得又晚,醒来时卓槐已经出去了,院子里传来轻快的交谈声,艾大波的声音尤其好辨别,让她有片刻怀疑自己不过在个普通院子里玩了一天。
女孩惺忪着眼睛坐起来,跟墙角的一只大耗子大眼瞪小眼。
这只老鼠体格尤其大,身量几乎够得上归海梦一个小臂,叼着她背包里的一块吐司想悄咪咪溜走,见她醒来立马僵住身子,弓着背警惕地望着她。
归海梦扶着额头,没什么精气神:“你咋这么猖狂?”
老鼠竖起耳朵:“吱吱?”
“吱吱吱。”归海梦冲它呲牙咧嘴,无奈的笑出声来,翻开背包检查一遍,“偷就偷多点,偷一片跟两片有什么区别。”
女孩把包装纸撕开,把几块饼干蛋糕放在它面前,示意它拿走,然后捡起旁边被它咬烂的吐司包装,抖了抖:“算了,怪可怜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
她慢吞吞地换衣服,旁边的老鼠见她不再管它,吱吱叫了一阵,唤了小伙伴手脚麻利地啃着食物回洞了。
归海梦出去的时候,院子里明显比昨天要干净的多,房间和走廊上的灰尘都没了,几棵枯树好似生出了几分生机,归海梦错觉能看见颤颤巍巍长出的嫩芽,池塘四周的台子被擦干净,但池底依旧存着淤泥和残荷。
爷爷守在旁边,有意无意道:“哎,其实不用收拾这么干净的。”
归海梦从屋里拿了把椅子,扶着他坐下:“爷爷,你来转生地多久了?”
“记不清啦……得有一段时间了吧……”爷爷摸着下巴,乐呵道,“你想问什么?”
归海梦蹲在他身边,嘿嘿笑,并不客气:“每个来您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到了点都走的吗,我看您跟其他的鬼都不一样,居然都不吃人的。”
“做了劫难地的鬼啊,闻着灵魂的味道会特别香,但吃多吃少都一样,反正大家也出不去。”爷爷显然看开了,“我们受限制,除了自己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不能去的,说是你们的劫难,还不如说是我们的。”
“你们好,你们小心点就能活,活得就是好事。”
他态度自始至终从和蔼舒缓,言语间都是为她们着想,这让归海梦产生了些怀疑,毕竟转生地不只有恶鬼:“爷爷,这里就你一个吗?”
“就我一个。”
“那您都怎么生活?”她望了眼院子,“就整天待在这里吗?”
爷爷笑,指了指杏树:“它发芽了。”
归海梦诧异地回头看,她眼里的杏树还是枯死的:“哪里?”
“很快了。”爷爷咳了一声,眼角的鱼尾纹深深皱起来,“这个地方分拨,人满了树就开始生长,等它长满了叶子,你们就都可以走了……所以你们待在这个地方的时间是不一样的,你看那个小伙子,他来这已经叁天了。”
他指着的男人正处理池塘的淤泥,冲着台上短发女子唤了声:“下来帮个忙呀。”
“不要。”女人嫌弃地捂鼻子,“肯定又有老鼠。”
“把它们赶跑不就行了。”
“那么多,赶得完吗?”女人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你昨晚又不是没听到它们吱吱吱吱的乱叫。”
昨晚?
归海梦看了卓槐一眼,满脸询问,卓槐点了点头。
那就是她睡熟没听到了,归海梦继续跟爷爷唠嗑,毕竟他是最好下手的唯一攻略:“这里的老鼠一直都这么多吗?”
“原来没这么多的。”爷爷轻轻叹了口气,“越来越多咯,我老眼昏花的,也清理不过来。”
可是宅子里明显没什么食物,老人是鬼,也无需用食,归海梦迷惑道:“它们在这里都吃什么呀?”
爷爷轻轻地笑,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所以要尊重生命啊。”
没头没尾地说完这句话,爷爷拄着拐杖站起来,被归海梦搀扶着回房间去了。
第二天晚上也无事发生,但清晨她被吱歪乱叫的鼠群乱醒了。
归海梦困极了,又被闹得睡不着,半梦半醒地推搡卓槐,窝他怀里闭着眼睛撒娇。
“没拿耳塞。”卓槐同学无法,一脸起床气,半坐起来瞥那群欢乐的小东西,冷着调子警告,“小点声,别扰民。”
大耗子瞪他:“吱!”
“吱也没用,她睡不着你也别想好过。”卓槐倦厌地垂着头,因为没睡醒烦躁道,“偷吃可以,说话不行。”
大耗子伸着个头在包里叼了块饼干,它好说话,不让叫就真的不再乱叫了,一大窝子乐呵呵地往自家走。
院里的杏树果然活了过来,枝条舒展,长出些青绿的叶子,给一直阴天显得死气沉沉的宅子添上点蓬勃的春色。
短发女人却看不见,她因为多日滞留,心里很有些焦躁不安,尤其这里什么都没有,老鼠还多,她食物快吃完了,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虽然知道厨房应该没有能吃的东西,但她还是想去看看。
这些天院子里的老鼠越来越猖獗了,往常还只在晚上干坏事,如今大白天的也敢在人前大摇大摆,女人皱着眉头,攥着零食不让它们拿,一边哄走碍事的东西。
厨房还没打扫,木质门灰扑扑的,女人一边挥着手一边推开了门,爷爷多年不来这里,厨房就真的空空如也,连剩下的调料品都发霉了。
“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女人随手掀开了锅盖,密密麻麻的毛茸茸在里面蠕动着,看着恶心,听见动静,老鼠们一个个手疾眼快地撒丫子跑,吱吱喳喳从女人手里脚下窜过。
女人肌肤碰到它们的皮肉,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厌恶,后退了好几句:“滚开,都滚开,别碰我!”
另个来厨房找吃的男人看见门口蹿出一群灰黑色的耗子,第一念头也是恶心。
他转身想走,但刚抬脚,突然一顿。
老鼠肉……也是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