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先办正事。”芦屋凉也拍了拍艾大波的肩,随意道,“你想怎么救她,你进不去的。”
“……他可以。”卓槐指了指艾大波,“他是鬼,可以带着一个灵魂进去,带着梦梦返回来,剩下的事情再说。”
芦屋凉也点头:“那,灵魂呢?”
靳星辰扶了下眼镜:“我可以进去。”
“……你不知道黄泉路有多凶险吗?”芦屋凉也很意外,“你跟他们的关系没有好到要赌命的程度吧?”
靳星辰笑了一下,看向卓槐,温声问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如果你在很小的时候在一家姓陈的人家里待过的话,嗯,那个时候你妈妈应该做女佣。”
这事是很久很久之前了,久到卓槐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见过我?”
“我没有,那个时候我还是个胚胎,是我姐姐见过你。”
靳星辰想了一下,轻声道:“姐姐说你能看出来我的存在,还劝过她要保护我,我始终觉得我能出生也要感谢你,那么如今还你一份人情是应该的。”
相似的事卓槐做得很多,即使被靳星辰这么说,他也没有什么印象,相反,一件小事靳星辰能记到现在,卓槐觉得很意外:“……谢谢。”
芦屋凉也把扇子塞到靳星辰手里,摁着艾大波的脑袋:“换男身,男女授受不亲。”
“你管我呢。”
艾大波一边顶嘴一边乖乖换了张男人皮,趴在靳星辰身上:“我说怎么走就怎么走,主人应该离我们不远,我会把附近的路线都试一遍,但你别回头看,不然算我走错路,那我们都回不来了。”
“好。”
芦屋凉也目送他们进去,挑了挑眉,转身对着卓槐,释然道:“虽然我挺讨厌你的,不过我得承认,这种情况还能想出来一人带一鬼,借用扇子本体保全叁个人的招数,我做不到。”
“……”卓槐目光迷离,有些茫然道,“我没想扇子的事。”
他一开始想的就是极限一换一来着。
芦屋凉也被噎住,木着脸为他鼓掌:“幸好艾大波不在,他能哭一晚上。”
归海梦蹲在原地好一会儿,还没从自己死亡的事实里走出来,忽而被什么东西拽了拽袖子:“主人!”
归海梦抬起头来,看见靳星辰站在她面前:“你怎么进来了?”
“来救你的。”靳星辰踩着她前面的格子,伸出手来,“你先抓紧我的手,一定要牢牢抓住,不管有什么东西拽你都不能松手。”
归海梦听话地隔着衣服握住他的手腕:“你身后是什么……是鬼吗?”
“主人!”艾大波震惊道,“你把我给忘了?”
归海梦被“主人”两个字叫的一个激灵,眨了眨眼:“我还没恢复记忆,不过我为什么会当一个鬼的主人吗,我都遭遇了什么?”
靳星辰哪里知道,他看了看四周:“你可以回扇子了,我带着她出去。”
“我们刚刚怎么走到这里的你还记得吗,要倒着走回去,一步都不能错。”
“比我背物理公式简单。”为了以防万一,靳星辰把扇子按在归海梦手上,“别松手,剩下的事情要你出去再说。”
归海梦点了点头,跟着靳星辰往前走了一步,她立马感觉到自己手上传来一股压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把她跟靳星辰的手拉扯开。
靳星辰不回头,归海梦就看见周围冲她呲牙咧嘴的鬼,她慌忙咬了唇压制到嘴的叫声,眼观鼻鼻观心,踩着靳星辰的脚印。
奇怪的是,每走一步,脑中都有纷乱的画面,一帧一帧贴在她的脑子里,脑中嘈杂的声音和被迫分散的注意力都在干扰她的脚步,以至于她不得不在中途停下几次,闭眼喘着气,消化不成串的记忆。
好在她本身离入口近,不多时,靳星辰拉着她走出最后一步。
刹那间,刺眼的纯白色像海啸般冲击着她的视觉,高分贝的噪音在她耳边来回循环,归海梦闭着眼睛向前冲出一步,再睁眼就是泛着鱼肚白的天,和少年宽阔的怀抱。
归海梦长舒一口气,抱住卓槐,在她以为死去的那段时间她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眼前人了。
“别怕,没事了。”卓槐抱着她,一颗心落回原处。
“有事。”归海梦吸了下鼻子,“我现在要去找唐诗,不然我一定会死。”
她看着不远处的芦屋凉也,咦了一声:“你怎么跟着艾大波一起进来了?”
卓槐心情起起落落的,尤其在他知道归海梦恢复记忆之后。
归海梦起身先向靳星辰道谢,后者摇头示意没关系,然后他就接到了温慈的电话,只得先回去。
艾大波搂住归海梦不松手,小声说:“趁着卓槐还是个傻子,赶紧跑。”
卓槐拎着艾大波的后颈皮:“你说什么?”
被扼住命运的喉咙的艾大波哎呀哎呀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说的是文盲老欺负我……哎不对,那个文盲都恢复记忆了,你怎么没有?”
卓槐泄气道:“我也想知道。”
但他没继续这个话题:“为什么要找唐诗?”
归海梦把之前遇到唐诗的事情跟他们说了,缓缓道:“唐诗给我灌的那碗汤应该能杀死我,后来我吞的药丸应该能让我死得没那么快,但估计也就这样,所以我还需要去找她们。”
“……她们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归海梦听得云里雾里:“哪个人?”
“你见了就知道了。”卓槐转头对着芦屋凉也,不太情愿地问了句,“要一起来吗?”
“不了。”芦屋凉也指了指老宅院的入口,“听说这里死的人多,想去玩玩。”
“是我要去的地方。”归海梦已经对死多少人这种事情免疫了,“那过会儿见吧。”
她先去宾馆里换了衣服,穿了鞋,拿了包,礼貌地跟靳星辰和温慈告别,然后领着卓槐到看见唐诗的那条街。
唐诗肯定要看着她死的,而且这才多长时间,唐诗不会跑的太远。
此时已经五点多了,夏天的五点天色已然大亮,朝阳隐隐绰绰地露个头,海岸线晕着一道朦胧的橙红色。
商场后面是条步行街,街上都是餐饮铺子,归海梦走到一半时,蓦得听见“轰”的一声,随后又是好几声,像是谁安装的定时炸弹接二连叁地爆炸了。
卓槐第一时间抱着归海梦躲开,皱着眉头看向二楼。
二楼已经被炸坍了,屋顶塌了大半,砖石碎瓦扑棱棱地砸到地面上,溅起一层灰雾。
归海梦咳嗽几声,听见楼上熟悉的男声散漫地笑:“没意思啊,还以为转生地多好玩呢。”
林出川站在楼层摇摇欲坠的走廊上,拿着把AK47,指着一个男鬼的头,眉眼都是嚣张的弧度。
男鬼果断给他跪了:“给您拜年了爷,开张不易,留条小命吧!”
“你不是要把我扒皮抽筋吗?”
“可不敢,可不敢!”男鬼给了自己一巴掌,“我金盆洗手,再也不害人了!”
“不是还要抢我老婆吗?”
“不抢,绝对不抢,爷的老婆就是爷您自己的,我一个手指头都不动!”
要早知道他这条街上的兄弟们都被林出川收拾了,他还做什么生意啊,不赶紧卷铺盖走人!
林出川低低笑了声,他总是笑得多,可笑同样能掩盖其他说不清的情绪:“滚吧,别浪费我时间。”
青年收了枪,借力在二楼一跃而下,动作干净流畅,随后转身吹了声口哨:“六丫头,下来啦,我们要走了。”
他伸手做了一个迎接的姿势,陆婪栗面无表情地跳下来:“用不着。”
林出川故作伤心地抚摸胸口:“哎,为了你,我都炸平中心区了,你这颗石头,我怎么就是捂不热呢?”
陆婪栗冷声道:“我没让你炸,你自找的。”
归海梦看见陆婪栗,打了个招呼,陆婪栗点了点头:“挺有缘分。”
林出川也看见他们两个,挑了下眉:“咦,是挺有缘分。”
归海梦倒挺头疼的,她苦笑:“不光你们,那个……你们看见唐诗了吗,我快要死在她手里了。”
“是那个脸皮快要烂掉的女孩子吗?”陆婪栗往后一指,“如果你要找她,去后面,不过小心点。”
“已经不能再小心了。”归海梦摆摆手,一脸的生无可恋,“谢谢,那我先走了……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先出去,我们之前就在一场无系统的无限流游戏里,出去后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林出川接了话,看见卓槐,又笑,“朋友一场,要不留个联系方式?”
归海梦刚想应下,卓槐就摇了头:“不合适。”
他立马解释:“不是我不想,而是你们出了转生地,会立马忘掉在转生地的一切记忆,那么在你的认知里我也不过是个陌生人,最可能的结局就是相互拉黑。”
他顿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很不礼貌,扬了下嘴角:“如果哪天你在现实里见到我,还愿意做朋友的话,我会答应。”
林出川也不介意,洋洋洒洒地告别:“那说定了,回见。”
归海梦见到唐诗时,被女孩的现状吓了一跳。
她脸上的皮皱巴巴的,血水横溢,正匍匐在一个美艳女人的脚下,痛苦地哀求道:“救我,求你了,救我啊。”
“求救轮流转,今日到你喊。”归海梦感慨道,“为什么总是在最后一刻才知道后悔呢?”
唐诗听见声音,朝他们看过来,惨叫一声,却是立马往身后躲:“别看我,别过来,别看我啊!”
女人冲她们挑眉,言笑晏晏道:“有新的客人来了,待客。”
归海梦打断她:“不用了,我来是想知道,你用来杀人的那碗汤,有解药吗?”
“当然有,我一向做两手准备,在我这里有后悔药吃。”
“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
女人慢条斯理地搅拌着碗里的汤,媚眼如丝:“我这里没有买卖,只有租赁,解药我可以给你,你要把命租给我,不过我不会立马要,端看你后续表现让不让我满意,如果满意,这汤算我送你。”
这么精明的条件,难怪大家都不主动去招惹。
卓槐淡淡道:“代价我付,药给她。”
“不行的。”女人微笑着拒绝,“我这里,谁租谁付,旁人不能插手。”
卓槐敛了神色:“我不是……”
归海梦忙按住他,无声安抚,琢磨着:“你满意的条件是什么?”
“那要看你杀了多少人了。”
太简单了吧!
归海梦简直觉得这是白给,她当下点头说好,接过女人的解药一饮而尽,随后心情舒畅地抱着卓槐离开。
卓槐不明所以:“你就这么答应了?”
“对啊。”归海梦笑眯眯道,“你是阴阳师,她不怕你,你也没有说威胁她什么的,我就觉得有古怪,她是不是……不是鬼?”
“嗯。她不是。”
“她很特殊,因为她是灵魂,但手里杀孽太多,转生地的出口不对她开放了,或者说,她被转生地同化了,所以即使身体死去,灵魂也徘徊在转生地里。”
“她可以出现在转生地任何地方,类似鬼的NPC作用,但因为不算鬼,我也没办法对她动手。”
“原来是这样。”归海梦点点头,“怪不得你说遇见她是死路一条。”
“可你就这么答应了。”
归海梦惊道:“为什么不答应?反正我又没杀过人,她不是说只要不杀人就可以了吗?”
“……”卓槐觉得她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你应该是第一个听到条件这么想的人。”
“难道是让我杀人?不会吧不会吧,那我不是死惨了?”
“你杀了人,就是唐诗的下场了。”卓槐牵着她的手朝入口走,“不过,你不是恢复记忆了吗,为什么我感觉没什么区别?”
他不说这个问题,归海梦自己都忘了,她望着卓槐的时候总觉得很自然,因为卓槐也没因为失忆显得幼稚。
少年好像无论哪个年龄段,都有超出同龄许多的成熟。
“那你想要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卓槐需要思考,他嗯了一会儿:“我们是怎么恋爱的?我平时对你好不好?什么相处模式?你黏我吗?我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
“我不知道!”归海梦拿点心塞他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看上我的,你说馋我身子,你听听这是理由吗?”
卓槐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想了想她在床上有多好吃。
“是理由。”他认真道,“而且应该是实话,我看你昨天晚上……”
“闭麦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