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洛筠笙带着沈淮安翻墙出来,她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沈淮安,提着她的枪,左看右看疑神疑鬼走着,沈淮安让她可以不用走得这么紧张,毕竟他们已经出来得够晚了,附近也已经没有人。
月光下洛筠笙睁着大眼睛呆呆的望着沈淮安:“那姑娘对舅舅很重要吗”。
沈淮安半是点头半是摇头道,连他也说不清楚重不重要,只觉得这姑娘应该帮她找一个好人家,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他借着曼枝也在希望自己母亲能嫁到好人家家里去。
洛筠笙煽动着睫毛再眨了眨眼,继续问道:“比杭轻言好看吗?能成为我舅妈吗?”
这个,沈淮安还真摇了摇头,他对曼枝还真没这方面的意思,如果有男女之间的喜欢,那早就被杭轻言亲手给葬送了。
他们出来去的也不是什么帘雪阁,而是到隔壁县城去找他师兄,他们到时他师兄也已经熄灯要睡了。
原本张长信是随着戏班讨生活,如今戏班要启程去北平,如今他又放心不下十六独自留在看看,好和十六道个别,但不曾想他师弟居然自己找上门来,接着戏班人都走了,他将沈淮安请进屋内。
沈淮安通过洛筠笙的口述将这边的情况和师兄说清楚,并把曼枝给他的卖身钱给了他师兄,让他师兄记得一定要去帘雪阁赎一个名叫曼枝的姑娘。
张长信见着他不会说话,风尘仆仆的还是带着一个孩子来,显然是遭到了变故,没想到还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师兄看着他这一路走来,还真不容易,如今被大户人家收养,过了几年还不得这么不得安生。
于是心疼得为他叹了口气:“什么名字里带了三点水,我记得你叫十六,名字里根本就没有三点水,你那个县城也别呆了,跟师兄回去,师兄养你和这娃娃。师兄带你们去北平”。
他也知道师兄的好意,于是摸着笔在白纸上写了一大长串一句话,给洛筠笙看让她帮着翻译:“我舅舅说了他会注意的,让你带着曼枝姑娘就走,他兴许也会去北 平,到时候会和你会和的”。
张长信被他这一番话弄得无话可说,悻悻的从厨房那两个窝窝头让他们在路上吃,这里离旬阳还有好多里地,他们来来回回一定走饿了,并答应一定按照他师弟的指示去做。
他临走前又给他们下了一番豪言壮语的定心丸,要他们一遇到危险务必来找他。
洛筠笙不服气,连忙掏出自己藏起来的那把枪骄傲的说道:“我有这家伙难道害怕保护不了我舅舅”。
此枪在烛光下一现,立刻将信誓旦旦的张长信吓了一跳,缓缓的回过神来,差点将刚才的豪言壮语给忘了,自己活了这么久怎么就能被一个小娃娃的手里的枪给吓退了呢。
于是转身拾起一根筷子,在他们面前展示了一番,只听‘咻’的一声,眼皮都不带眨一下,放在灶台上照明的蜡烛就已经被他的筷子打灭。
洛筠笙被那一下,吓得目瞪口呆,将枪夹在肋下腾出两只手就只是为张长信鼓掌。张长信摸着自己那颗秃脑袋,嘿嘿一笑:“走江湖的卖艺人,耍弄耍弄几套小把戏罢了”。
看着张长信这一摆弄也让他们心安了不少,于是和他拜别往回赶。洛家现在全部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沈淮安这块肥肉早晚有一天会出危险,所以洛家事不能回去的。
其实沈淮安现在没答应师兄还是不放心把洛筠笙就此抛下,而且如果真的让洛筠笙放弃这个洛家大小姐的位置和自己走,洛筠笙能甘心,那他自己心里也有愧啊。
于是他又止步写着纸条,交给洛筠笙:阿笙,要不 你把我交出去,这样我们就都好。
谁知字条一送出,就遭到洛筠笙的怒瞪,她紧锁着眉:“十六,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当初爹娘死的时候我就跪在小祠堂,和他们发过誓不会再让我身边任何一个人离开我,现在我身边就只有你了”,一个人长大需要一辈子,但是一个人她一个晚上就长大了,但是洛筠笙她在小祠堂那一跪,就知道怎么保护身边的人,她也长大了。
沈淮安听闻此言,搁下笔淡淡的低下了头,沉默了良久,洛筠笙连忙抓起她手,往前走,边走还边说着:“和我去江沅那里,江沅不是说去买票了吗,我们也去北平,什么东西也不要了,我们就去北平,今晚就和江沅一起走”。
她牵着沈淮安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突然后脑勺来了一阵疼,紧接着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等着沈淮安醒来,已然被关在满是稻草的黑屋子里,他下意识的试探了一下周围发现洛筠笙不在自己身边,且听门外几个人在窸窸窣窣的谈话。
他倚着房门窥听,“总算把这小子给抓来了”。
。 “哼,这小子是洛家人,到时候洛家的那个大小姐又发疯来要人,咱们必须最迟明天,明天就把他献祭给河神”。
“这倒不错,那咱们今天让谁守着。。。老李你带过兵打过仗,就你来吧”。
“我,我现在还想只想去守城门呢,一城的居民让我看守,到如今还要我来看守他”。
。。。。。
最后,几个人将沈淮安交给一个老李的兵头来看守,就走了。
沈淮安叹了一口气,想着事到如今还是要走这一步,想逃也是套不掉了,但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走散的洛筠笙,想知道她在哪安不安全。
门上出现一束刺眼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接着越来越大,他下意识的用手挡住眼睛,只见门外看守的老李进来给他送饭,将一个装满饭和青菜的大瓷碗放到这间黑屋的桌上。
想着沈淮安那一处一撇,接着再饶有兴趣转过脸将他上下打量个遍,冷笑了一声:“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居然是个哑巴”,更可惜的事还活不过明天晚上。
这人的生命有一半是自己求死,有一半就是被别人害死的,现在的这些人为了给河神献祭急红了眼,那河边不知道被他们投死了多少生命,如今因为神婆的这么一句话,将一个好好的少年,逼到这份上。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唉声叹气,给少年多一些怜悯吧。
他打量了一会儿,刚转身想走,谁知沈淮安却扑了上来,他以为沈淮安要趁机逃走,连忙手肘向后一顶,顶到他的肚子使他们分开,然后急忙回身有给了他一拳,沈淮安收到两处的伤痛,没力气的倒在地上。
他的脸上依旧抿嘴在笑,手里发抖的拿着一张纸条,伸手打算递给老李,原来他不是想要逃跑,而是想让他看纸条,上面有想说的话。
老李觉得心里有愧,连忙结果纸条拆开看了看,结果里面写的是要问晕倒前和他在一起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老李舒了一口气,又折回纸条,放到他掌心里,回答道:“那个小姑娘呀,她被送回去了,你放心她在洛家不会有事的”。但是你就有事咯。
沈淮安整颗心也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蹭着快要死先补个觉最关键,但是转念一想洛筠笙最后和他说的那些话,有感到很是抱歉,她没了沈淮安自己一个人能行吗,会不会懂得照顾自己呢。
他有一个翻身转到墙角,扒了扒正在自己头上的稻草堆,又闭上了眼睛,自己害得洛筠笙难道还不够苦吗,她为了保护自己不惜和整个洛家为敌,和全旬阳人为敌,为此还不惜顶撞他们最神圣的神婆。枯坐在房间里,守着门保护他几天,试问他现在要是出去,难道还让洛筠笙这样对他吗。
他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想清楚了,就这么离开吧,离开了也好,省得折腾。
入了夜,窗户上泻下一层轻盈的月光,又有一阵寒风夺窗而进,这是要下大雪的预兆,他下意识的浑身抖了两下,汗毛竖起,他连忙将外套裹得更严实了一些。下雪了,今年的大雪,筠笙将不会在跪雪地,也不会吵嚷着冻僵的双腿往自己暖好的被窝里伸。因为他们都不在了,都已经离开了。她这个冬天,这个雪天还能好吗。
他吐了一口气,气从嘴里吹出来幻化成了雾,就像是在吹笔直的青烟一样,连空气也觉得冷,他泛着冷明天投河可能会更冷,到时能把他冻成尸块儿,那他肉会变硬河里的小鱼是不是就咬不动他。放到河边的冰溶解了,春天来了他也解冻了,那些小鱼到那时候再吃他,那他的尸体兴许能保存得久一点。
他这一晚上想了很多,想着他死之后会如何如何,但又想到江沅曾经也说过人固有一死,任何人都会死,但他不想让洛筠笙死他想让她好好活着,长命百岁,这样他即便投河死得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只见沈淮安想着,门口被西北风吹疼脑袋的老李,依旧也开始想,他和屋内的沈淮安想到一起去了,都觉得这么冷的天让人投河当祭品是在折磨人,都还不知道这是被冻死的还是被淹死的。
以前他看着他们一个一个逼着姑娘小孩投河,无能为力,但现在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摆在面前,让他看守,只有这一晚他是有能力帮这个人的呀。
不知道是不是罪恶感袭来,他还是打开了门,他这一个人是守不了,他还是守一座城吧,于是开门对屋内战战兢兢的沈淮安说道:“你是个哑巴,但也应该听得见我说的话吧”。
沈淮安看了他几秒,接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听得见,只是嗓子不会说话。
沈淮安示意完,老李继续说道:“从现在开始,到之后的一个小时,我都没看见,你就当我不存在,你爱跑就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来管”。
说完老李转身靠着墙,闭上眼,正如他所说的,如果现在逃跑他就当做没看见,这是沈淮安最后一点逃跑的可能。
虽然当初给自己整理好了必死的心情,但是遇到这样的机会,他能求生,还是会抓住机会好好的试一下的,试问那一个人会想要求死。
他逃了出来,天变黑,就连头顶的那一悬月也照不清前方的路,天南地北的他也找不到方向,他唯一清醒着的就是去找江沅,江先生在他眼里什么都会,便也就是神通广大,他想以江沅的能力,绝对能指引他一条路走的。或是逃跑,或是去死都能有个选择。只是他不论怎样他在此之前还想见见洛筠笙,让她好好活着。
就这样他随着小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不知多久黑漆漆的远方突然闪动着一点光,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接着那点光出现的只有一点,接着一颗、两颗、三颗亮起,成群结队的组成一片向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那片‘星星’突然变成火把,火把的照耀下,逐渐显现出一张怒目而斥的脸,这些应该就是河边的居民,以及那些靠天吃饭的农民,他们被河神弄得急红了眼,盲目了自己的心来抓明天即将要拿来献祭的猎物。
火红的火把下面映着他们眼睛上的绿光,他们就像狼一样,眼睛里盯着猎物一刻也不让他离开,他有一次被抓了回来,直接五花大绑的被压到河边上,由于风太大,还是能听见河水翻涌时,哗哗的流动声。
其实他刚踏出被关起来的小黑屋时,就已经知道他们怎么会派老李这么一个心软的角色来看守,必将会有人时时刻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逃了,就等于是提早了将他投河的世间。
于是他们索性不用过明天,等会东方吐白的时候,就把他推下去献祭给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