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沈淮安以前戏班的师兄,张长信,和他唱《牢狱鸳鸯》的张长信,他高兴坏了,就连做哑的嗓子也做立发着声,但发得不好声音像锯木头一样咶咶喇喇,也听不清是什么话,叫的比街道旁的狗叫还难听。
两个师兄弟的重逢,本来是一场高兴的事,但被沈淮安这难听的叫声惊着了。
张长信不会认字,即便沈淮安再怎么卖力都让写字条,他们俩不能沟通依旧是白搭。
于是他们想了一个办法,找附近的摆摊的写字先生,让他读沈淮安写出的字,这样两人就有了中介,可以聊了。
张长信告诉他,他突然的失踪把师傅都急坏了,起先他派了将他毒哑的师兄和张长信一块儿搭戏,没想到是各种的不登对,不配合,演出的效果和之前沈淮安的差一大截,于是没办法师傅只能四处找人。
但是现在张长信没有搭档还是一个人,他随着戏班而来就住在隔壁镇上,今天才来到旬阳县开杂耍,但没想到第一次来居然被他撞见他的十六,他极其清楚十六的背影,即便是化成灰都能认得出来。
沈淮安也说了自己和戏班离开后的一些近况,他现在是被洛家收留,住在了洛家,洛家人都对他很好,特别是他的小外甥女洛筠笙,他真想现在就给他们两个互相介绍介绍。
但天色不早了,张长信也不愿意沈淮安以这种哑了嗓子的状态回去见师傅,于是只是聊聊自己也回去了,他也答应一有空就去看看沈淮安的誓言,于是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聚散的人群:“我就在那里演杂耍,你也知道我除了唱戏还是有点在行的功夫的,我是真刀真枪,能获得不少观众的心,所以师傅才带上我,我们还会再来几场,到时候你也可以带着你的小外甥女来看呐”。
沈淮安点了一点头,又抄起一张纸写道:师兄那你表演的是什么呀。
张长信嘿嘿的笑了一笑,起身端起桌上的那杯茶喝了下去,而后又用袖子粗鲁的擦了擦嘴,这才说道:“胸口碎大石”。
沈淮安皱了一下眉,却见张长信早已走得不见踪影,他叹了一口气,脑中记得他说给自己的地址,他还没离开的那几天倒是可以试着多找找他。
这一趟出来显然是双丰收,不禁有些高兴,谁知回了家洛筠笙却一脸担忧外加沮丧的看着他,眼眶中似乎还裹着一层水珠:“小胖子不见了,他家也没有,就是失踪了”。
洛筠笙原本是要等郭小胖回来一起对付尹雪堂,可是等着等着胖子依旧没有出现,洛筠笙以为郭小胖失约了,所以气愤的去他家找,他爹他娘都说他一晚上都没回来,一家人心急似火的也在找。
郭小胖失踪后就报案给到了警察局,这次出动警员找,终于在河滩边找到了发现了郭小胖走丢那晚的一只鞋,后又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把郭小胖的尸体从河滩里捞了出来。
郭小胖生前活蹦乱跳,但即便再怎么活跃还是个胖子,如今安安静静的躺在河滩变边的沙地上,身体被河水泡的肿胀,现在不跳了反倒比以前更胖,白花花的几斤肉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的父母过来认尸,人到最后瘫在地上嚎啕大哭,他母亲更是伤心过度忽然昏倒,在病床上伤心欲绝了好几个月。洛筠笙也是一样的躲在沈淮安的怀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郭小胖这个人平时虽然跟洛筠笙在一起疯疯癫癫的,但是起码他心里都又一把衡量的尺度,怎么会突然失足从从河里掉下去淹死呢,警员再一一去探查了附近几个居民,他们都闭口缄默的说不知道,此事和他们无关。
这几天给河神当祭品的善男信女越来越少,洪水滔天,继续困扰着一些靠天吃饭的农民,他们坚信这这一切都是河神动怒降下的灾难,需要投几个善男信女,或者是黄花大闺女来安抚他的心。
没准郭小胖就是一个人出来的时候,被那些人看红了眼,抓取献给河神也说不定,紧接着一些水性好的警员不但捞到了郭小胖,在和地下还发现了一具具跟郭小胖一样河水脬肿了的尸体,有大有小,都在河底。
但祭河神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神婆疑神疑鬼的说起,百姓将信将疑的去办,所用的祭品都是穷苦人家的妻儿,那些富人家的都是用钱来解决,就这样还是县知事纵容,镇守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弄出来的结果。
富人替自己孩子捐出来的钱,他们也能分到一杯羹。如今遇到了无数具尸体浮出水面,显然河神都没有收,镇守史和县知事为了稳定民心,又请神婆设了一个局说之所以一直灾况连连是因为所献祭的人不对,河神想带在民间找一个人永远的陪他,但是所祭之人无一是河神所要找的人,河神没收,本来是想送回来,谁知又动怒将这些人镇压在河底,等到找到要找之就可以帮他们回魂。
此言一出,迂腐的人又一次相信了纷纷去找这些河神要找的人,可是旬阳这么大茫茫人海到哪去找啊,结果神婆又疑神疑鬼的说现在时机还未成熟,等到时机成熟了,那个人自然就会出现。
于是关于这件捞尸案就被神婆这疑神疑鬼之术被给压下来,尹雪堂和县知事纷纷给了神婆一笔钱,这才结束。
相应的郭小胖的死也成了结束,唯一难过的除了郭小胖的父母,也就只有洛筠笙和沈淮安了,他们玩得最好,如今身边少了一个玩伴,试问谁能就此放下。
洛筠笙觉得这件事要不是尹雪堂和那县知事出面请的神婆,警察还会顺藤摸瓜的查下去,查到最后一定会是那些急疯了的百姓搞得鬼,他们投祭品急红了眼,现在什么小孩都能往里投。
她本就对尹雪堂怀恨在心,现在急火攻心更甚,前几天和郭小胖串谋去打尹雪堂结果他遇害了,她也留了个心眼,再也不敢拉帮结伙去找人算账,索性就自己一手一棍,一手一麻袋,直接去半路堵截尹雪堂。
尹雪堂刚巧这天醉醺醺的提着腰带要去找茅房,洛正廷请他喝酒,他岂有拒绝的道理,所以一闷头就喝了一坛酒,酒喝多了就尿急,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去找片干净的地方接受。
谁曾想,洛筠笙一麻袋直接将他的脑袋套上,原本天就黑,他被套住头眼前的一切更黑,他的脑意识里感觉到了危险,连忙掏出腰间的手枪,可是酒喝多失去了往日拔枪的利索,先被洛筠笙一闷棍打在了腿上,跪倒趴在地上。
然后又一闷棍打在背上,他的掏枪的动作还在继续,只听晕乎乎的不知道那个方向传来清丽稚嫩的孩子声音:“王八羔子,今天姑奶奶收拾你,让你再敢出去作恶”。
接着又一棍上来,还没落到实处,尹雪堂终于成功掏出一枪,先对着自己前方乱开一枪,甭管打中没打中,先吓唬住对方再说。
谁想一声枪响过后,将暂时管理洛家的洛正廷请了出来,接着横七竖八的几个仆人,管家,夫人都赶忙出来,都提着灯笼往那一瞧,洛筠笙傻愣愣的站在那,她脚下有一根手臂那般粗多的木棍,显然是被那枪声吓到之前,急中生智扔下的。
尹雪堂也费了好大一番劲,才从麻布里逃脱,洛小七给他的两三棍,足以让他的酒醒,他清醒的看了着眼前这一群提灯笼的人,有看看身旁出现的洛筠笙足以明白了一切。
洛正廷出面将尹雪堂的怒火消了消,洛筠笙即便再怎么胡闹他没也有资格来管教,索性等沈莞他们回来,如实禀报,让沈莞来收拾她就好了。
他一面和和气气的劝着一群人各自回屋,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拉着尹雪堂再次劝道:“她一个小孩子,你和她置什么气啊”。
尹雪堂喝了口酒,压了压心里的火气,可是酒入肚里又是一股热浪涌上来,他的怒气更甚:“什么小孩子,她三番五次要打我,你也看见了,我既没招她也没惹她,她非要井水犯河水的来找我的茬干什么呀”。
洛正廷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也替他委屈:“你虽没惹她,但是你惹了她舅舅,谁不知道洛筠笙和他舅舅感情好,我当时就劝过你别犯病,你倒好惹了沈淮安,现在被那小霸王像毒蛇那样纠缠着你不放吧”。
尹雪堂叹了一口气,又喝了点酒:“我这哪是犯病,分明是真心,谁想到那哑巴不肯,还给我招来这么个玩意儿。。。。唉也不知道那哑巴会不会把我的事传出去”。
“现在证据也已经没有了,传出去,会有人信他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的话吗,他这叫有苦说不出,由着他去吧”,洛正廷洒然的一挥手说道,接着又给他倒了杯酒。
尹雪堂倒是不是这么想,他凡事背后都会留一手,做事比别人多长一颗心,觉得这么留着沈淮安始终是心里不安,想着哪天除掉,也就没什么把柄握在别人手里了。
洛正廷听了这话反倒觉得好笑:“你要是有着能耐,你去试试,倒时候惹上洛筠笙不说,沈莞也会招惹来”。
结果过几天就听到沈莞和洛云生出海,沉船的消息。他们做的那艘船出发时遇上暗礁,船上的人都无一幸免,纷纷殒命。
沈莞和洛云生自然也逃脱不了,至今都没消息,过几天便以死讯传回了洛家。
洛正廷收到消息之后,直接震惊的跪倒在地上,从眼眶里硬挤出点泪水,和身边几个仆人干嚎着,营造出一股悲伤。
这一整个洛家到时候也就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