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轻言每次和沈淮安交流的时候最是麻烦,她问一句,沈淮安就拿出纸笔来写,有时候一句话写半天也不见得好。
这种交流最是麻烦,根本就不是生处在一个世界的人,但是没办法谁都害怕沈莞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她只能硬着头皮聊。聊了半天杭轻言才发现,沈淮安的瘦弱,骨架小的根本不想是一个男人,近乎等于女人那般纤弱,感觉风一吹他能跟着跑。
她觉得那根本不算是一个男人,总之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不光是体型样貌、缺陷,就是连逆来顺受的性格也不是她喜欢的。
不过尽管她这样那样的不喜欢,洛筠笙是没有当初对她的那样不恭敬,她觉得只要是她舅舅喜欢的,那即便她心里再怎么讨厌,也要试着和舅舅一样接受她,喜欢她。
于是将每天母亲允许给她送来的巧克力糖当众,她好心的给杭轻言匀出来了一份,等着杭轻言过来亲手将巧克力糖给她,然后硬是在自己嘴里挤出笑容,乖巧道:“杭姐姐,我请你吃”。
杭轻言以为她还有下半句难听的话,等了半天才知道这是真心想请她吃的,她笑了笑接过,刚来时由于洛筠笙童言无忌的评论让自己难堪,不过到现在他又想了想,不过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至于对她这么耿耿于怀吗。
于是又在自己屋内的圆桌上拿了两个皮薄果脆的大红苹果,一路去找洛筠笙,准备当作回礼谢谢她。
等着穿过游览,便看见穿着一身便服的尹雪堂,尹雪堂也看见她,两人相视一笑。
尹雪堂主动走近她,笼络的和她打招呼:“杭小姐提着两只大苹果是要准备上拿去啊”,杭轻言笑了笑,很自然的回应着他:“去筠笙小姐那,她请我吃巧克力,我给 她送几个苹果过去”,她如实的回答。
“唉,别动”,尹雪堂抬了抬手,由于这话突如其来,杭轻言还真吓得没动。
尹雪堂收回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杭轻言,手在自己唇瓣上摸了一下,随即唇边向上一翘:“杭小姐,那天穿的洋服还真是好看,我回去之后回味了好久,就差把她画下来挂在床头好好品味了”。
杭轻言被尹雪堂这样一说,随即脸上泛着微红,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两个苹果:“镇守史真的是说笑了,好好的洋裙被我穿上去就变得不好看了,何来给你挂在床头啊”。
她刚一说完最后那句话,就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了,深居简出的大小姐怎么张口闭口就提别人家的床呢,于是她下意识的捂了一下嘴。
等着尹雪堂反驳:“说你不好看的可都是胡话,杭小姐当时在在下眼里就是从西洋画里走出来的佳人,杭小姐在下家里头什么都不缺,就缺挂在墙上的一幅画,您要是不介意,改天,改天您赏个脸来我家给我当回模特,让我的画师把您穿洋装的像给画下来,也好了我这几天的没画挂的心结”。
杭轻言语言又至,不知道她发出的是该去还是不该去,但在尹雪堂眼里,就都是该去都让,于是他侧过身对杭轻言挥了挥手:“那杭小姐就这么说定了,我过几天派辆车来接杭小姐”。
杭轻言刚要回话,却只能看见尹雪堂头也不回的身影,走的果断决绝丝毫不给她再发话的机会。
她望着那背影出了神,不自觉的有将头低了下去,这回她的脸红的和手上的苹果相差无几。
应了尹雪堂的邀,杭轻言将上次穿起来引起纵议的洋裙细密穿上,然后再重新烫回那顶好看的卷发,抹了色泽艳丽的口红,擦着粉,收拾完毕之后她就出门。
尹雪堂的车子果真说在外面等着就在等着,而且似乎等得更久,杭轻言走了过来,谨慎的朝后车厢内窥探了尹雪堂的痕迹。
只见车内的尹雪堂和车外的她刚好目光相撞,两人都笑了笑,尹雪堂笑得一派和煦,抬手给杭轻言开门,并给她腾出个位置。
两人都坐好,车子便开始出发,美国的车子,车内空间大,可尹雪堂却是紧挨着杭轻言而作,直直挨到使杭轻言紧贴车门。
尹雪堂尴尬的笑了笑,向外挪了一半位置,蔼声道:“你瞧瞧,我说什么,杭小姐穿的这一身是真漂亮”。
尹雪堂的几声赞美,把杭轻言说得直直低下了头,面色潮红,不知道是早上妆容的问题,还是自己生成这样的,露出花季少女才有的娇羞。
她将无处安放的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尹雪堂宽厚的手随即也握了上来。她下意识的一惊,猛的抬头看着他。
只见尹雪堂皮肤不是很白,还有些黝黑,脸上蓄满了胡渣显得一派成稳,五官像是被利刀划出来的一样,硬挺得很。尹雪堂嘴上礼貌而谦和,脸上像个绅士,可以到身上手上,却近乎当的了流氓。
所以尹雪堂在杭轻言看来是一个在绅士和流氓之间游动的人,可偏巧这个人她居然还动心。
等着将杭轻言画完肖像送回去,尹雪堂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洗了个澡,他湿淋淋的从浴室里出来,擦了擦蒙上一层水雾的镜子,镜子上即刻显现出一张硬朗的脸,他轻佻的看着镜子上的自己一笑,随即往下肩膀,胸膛双腿,也随即显现在镜子面前。
他肩膀上搭着条白毛巾,要上也围了一条,可胸膛上未擦干净的露水一直残留着,一颗接着一颗粘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头顶的大吊灯不仅能把整间房子照的通透,自身装饰的水晶玻璃也顺着它的光,将这盏大吊灯照的闪闪发光,就连下边的他也随着它的灯光,皮肤上的露水也反射成了光 他整个身子也跟着闪闪发光。
他站在镜前端详了自己许久,许久过后他开始反思,即便到了中年,他的魅力怎么依旧未减,还是能吸引得来十几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一派懵懂他使了两三招就直挺挺的得到了她的芳心。
他打开窗户走到阳台前,放眼望去万籁俱寂,只有远方零星几处泛着光点,灯火通明,他由着晚风吹动着毛巾的一角。
他又开始回想他是怎么靠着自己的魅力获得小姑娘的放心的。那小姑娘是沈淮安的未婚妻,按理说他这样的行为属于横刀夺爱,那他也没办法,他的爱要娶别人,他怎么能不掺一脚。
他不能看着沈淮安娶别人,也不能看着杭轻言就这样嫁过去,那不如将杭轻言拿下来个痛快,等以后在收服沈淮安也不迟。
但不管尹雪堂对杭轻言是不是真心的,杭轻言对他倒是真付出了情感,尹雪堂长得虽然老了点,但是怎么说呢,能给她安全感,最主要的是他是个健全的人,这便已经足够了。
这些天她脑子里一直在游荡着尹雪堂那天对她说的话,看她的眼神,以及他那双宽厚的手,那只手握着她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再沈淮安那里没有的温暖。
他开始不仅有一次没一次的决定要去和沈莞说,要去解 除这门亲事。就当她从来都没来过,没从沈淮安的世界里出现过,她如果被赶出家门她也相信尹雪堂会收留她。
可是沈莞一次又一次犀利的眼神将她欲说出口的决定咽回肚子里,她知道要解除这门婚事的过程十分困难,最困难的还是要过沈莞这一关。
就为这一关,杭轻言开始闷闷不乐了好久,及至尹雪堂接二连三的往她那里送东西,起先是香水再到时珠宝首饰,甚至还要带她去量手指送对戒指给她。
她一面心满意足的接受了尹雪堂的礼物,一面又给足了自己信心觉得无论多困难也要向沈莞摊牌。
终于她鼓满了一肚子的勇气准备和沈莞说,可刚一到大堂前,沈莞落座在上座,一个犀利的眼神又落在她身上,如果眼神能当做刀的话,她早就被活活拦腰砍死了。
沈莞显然正堂上显然不是只有沈莞,身旁立着一个尹雪堂,以及坐在侧座的沈淮安,他们显然是在等她一人,等着她给出一个解释。
只见沈莞如刀的眼神始终还是在她身上,不曾放过:“你们尹镇守跑过来不由分说的先是想我道歉,再是向淮安道歉,我们正疑惑为高权重的尹镇守怎么今天对我们如此卑躬屈膝。原来是来找我们把你要了去”。
话音刚落,杭轻言急忙跪倒在地,头也抬不起来,沙哑的喉咙发着声:“家主夫人,我和雪堂是真心相爱的,我喜欢他,求求夫人成全我们吧”。
很好!杭轻言的这一番回答很是让尹雪堂满意,他不经转脸看了一旁的沈淮安,他从前到现在依旧是端端正正的坐着,只印堂有些发暗,表情虽是被他强忍着,但还是会些许流露出几分难堪。
沈莞也下意识的看了沈淮安几眼,恼羞成怒的抄起桌旁的瓷杯连着里面滚烫的热茶向杭轻言砸了过来。可惜没砸中,热茶溅得满地都是,瓷杯也撞在地上粉身碎骨,零星的还有几片碎瓷片,顺着光滑的地,滑行了一段距离。
沈莞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再找着什么当初伺候洛筠笙用的家法,刚拿起来,就受了尹雪堂没有威胁的阻止,他刚想开口骂这两对狗男女几句,沈淮安不动生色的走了过来也开始止住她。随后沾了点水在桌上写道:成全他们吧。
写的依旧是娟秀挺立,沈淮安写完字,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的大度,随后又用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杭轻言,她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即便在他面前也是无时无刻不保持这居高临下的傲骨,但如今她却为自己这一桩婚事自愿卑微到尘埃里,他算是看明白了,不是杭轻言不会下跪,她是不会为自己跪下。
不会为了自己那也就不是自己的人,留着能有什么用,别人能幸福吗,索性就放她走吧。
他红着眼看着杭轻言,眼眶中泛起的血丝,似乎在透露着他的无奈,不解,以及伤心,他的这份初恋就这样告罄。
洛筠笙现在都不能忘记杭轻言被尹雪堂接走的那一天,她不知道对着尹雪堂来接的汽车粗鲁的吐了多少口口水,接连骂道:“狗男女”。
又回身一路对小胖愤愤不平的说道:“这贱人,我早就知道她来我们家一定没按好心,嫁给我舅舅她也配,走了更好,省的脏了我舅舅的眼”。
小胖挠着头表示不理解:“筠笙,你不是说你那个舅妈,你还是能接受吗”。
“我接受你奶奶个腿”,洛筠笙插着腰依旧是粗鲁的骂道。
回到他们熟悉的小院,只见沈淮安依旧和往常一样没变,扶花弄柳的在给洛筠笙用柳条编制花草环。
洛筠笙小跳步的走到他面前,圆溜溜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他的脸看,他依旧是她的舅舅,从前到现在依旧没变,还是能陪着她玩,在爬树爬到再高点的时候,还会担心他的危险,还是会一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到她。
杭轻言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也就过去了,还是当下最为真实。
但是洛筠笙不放心,依旧信誓旦旦的拍了拍沈淮安的肩说道:“舅舅,你放心,你将来要娶的可是天宫的仙娥,她才有资格让我洛筠笙同意,并风风光光的嫁给你,进我们洛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