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康复的事都不需要操之过急,把它当成身体自然变化的规律,就像感冒的症状从开始到结束一样,无论如何都会经历一个周期。”严怀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已经能感觉到你的变化了。”
钟虞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但是却在最后那句话里听出了一些意味深长。
我已经能感觉到你的变化了?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一句医生对病人的宽慰吗。
这念头只在她脑海里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小姐,已经聊了很久了,需不需要吃一点茶点?”淡淡的嗓音忽然打破这种恍若只有医生与病人的单独氛围。
钟虞一怔,“已经过了很久了吗?现在几点?”
“现在是下午四点。”
竟然聊了一个多小时。她觉得有点口渴,手下意识伸出去想端起面前矮几上的茶杯,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杯壁,手就被人轻轻握住了。
钟虞一愣,手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是我。”管家先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她揣测对方一定是躬着身或者蹲了下来。
她没再把手缩回来。
“茶有点凉了,我帮您重新换一杯。”
“好。”
这个动作很小很细微,但是却隐隐透露出一种信息。
严怀不动声色地将一切收入眼底。
明明差点缩回手,但一听见是管家就任凭自己的手被对方握着了——看得出来这位钟小姐对她的管家非常信任和依赖,而这位管家也在有意识地用这种方式表现出这一点。
严怀抬眼装作不经意地打量这位管家,对方正垂眸用手指贴着杯沿试着杯内红茶的温度,仿佛这里只有他们一主一仆,而自己根本不存在。
看上去是一条忠心护主的狗。严怀微微一笑,但他清楚,对方实则是一头野心勃勃的狼。
“严医生,想再来杯茶吗?”钟虞收回来的手搭在膝盖上。
“不用了,谢谢。”
鼻尖忽然萦绕着浓郁的黄油和奶油的香气,钟虞知道是景梵把茶点端来了。她在这个空档继续和严怀闲聊,“严医生,是不是精神科的医生都很擅长让人放下戒备?”
“当然不,因人而异。不管是对医生来说,还是病人。有些医生缺少让病人信任的亲和力和方法,有些病人则对医生格外戒备,另外一些则很信赖与配合。”
顿了顿,严怀又说:“而你属于后者。医生大概是个很能让你安心、很有好感的角色,或许,你有熟识的人从事这个职业,又或者,你和医生谈过恋爱?如果和医生谈过恋爱的话,一定很难忘吧?”
钟虞眉梢动了动。
她想起了谢斯珩,而那段记忆的确很难忘。
然而更吸引她注意的,是严怀说的这番话,从直觉来判断钟虞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这倒没有。”她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景梵递过来的茶。
话音刚落,客厅中或站或坐的两个男人都蓦地抬了眼。
景梵盯着靠窗的少女,眼底一瞬间闪过些若隐若现的嘲意。片刻后凉凉地重新垂下眼,从眉骨到唇角,弧度透着一股冷淡。
到现在每周一次的“谈话”已经算结束了,所以严怀没再久坐,又例行叮嘱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你累不累?”钟虞仰起头。
“不累。”
“你坐一会吧。”
男人的嗓音里若有若无地带着笑,“不用了。做了这么久,需不需要我陪您走一走?”
钟虞没说话,一言不发地朝面前的空气伸出手。
“小姐?”
她微微探身,果然抓到了管家先生的手腕。
“以后我这么伸手,你就要第一时间牵住我,知道吗?”钟虞浅浅地笑了笑。
“好。”
他蹲下.身,抬手轻轻虚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缓缓应声。
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不论是暖阳的温度还是手心的触感都格外真实且有存在感。
“你不累的话,就陪我走一走吧?”钟虞站起身,“趁着还没日落。”
意料之中的,温和得像没脾气的管家先生没给出“好”以外的回答。
之前觉得管家和系统有些微妙相似的想法是一时的错觉吧,钟虞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前者温和绅士过头,根本没有后者那种嘴上叫着“主人”,实际气场和语气都淡漠又冷静过头的模样。
这种男人放在现实中的确会相当合她胃口,但是否下手尝一尝她也会好好斟酌。
……
赵婉茗的效率格外高,没过几天钟虞就接到了电话,对方隐晦地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钟虞甚至怀疑这几天的间隔是赵婉茗特意忍着,要不是怕自己觉得她太心急,她可能第二天就把人带来了。
不过正巧她现在不耐烦和景梵没什么太大进展,于是回道:“这几天都可以。”
“诶,那好,正好我认识的那个晚辈了解心理学,你可以跟他聊聊。明天我跟他一起来啊。”说完赵婉茗兴高采烈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一辆车停在了别墅外。
钟虞坐在庭院里没动,“景梵,是他们来了?”
身侧的男人轻轻“嗯”了一声,将毯子理平整之后慢慢直起身。
他抬眸看向从车上下来的年轻男人,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