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车在酒店门外停下。钟虞飞快地办理了入住手续,在确认人到了之后假装才从酒店楼上下来,裹着薄薄的针织外套走到门口。
停在路边的车亮起车灯。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上前敲了敲车窗,然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门被关上的下一秒,身侧就投来一片阴影。
他吻得很急,狭窄的车厢只能让他半跪着弯腰,一只手撑在她脸侧,一只手去扣紧她后脑。钟虞猝不及防地被迫迎接,唇被咬得有点疼。
男人的唇齿很烫,醇厚微涩的酒香侵入她每一寸呼吸与味觉。
钟虞抬手搭在他后颈,指尖一点点落入他发间,忽然她翻身,两人位置瞬间调换。男人重心不稳,转身跌回座椅。
时嘉白仰着头,看着她笑得得意且狡黠,鼻尖满是她浴后的清香,手掌触到她发间的水汽。
蓦地,她凑近了与他额头相抵,吻着他的眼睛、鼻梁与鬓角,像某种狡猾的动物在试探,眼睛湿漉漉地发亮。
他急不可耐地偏过头,找到她的唇贪婪地亲吻,呼吸声渐重。
在一切失控前,钟虞勉强找回理智推开了他。
“喝醉了?”她无声地笑,食指抵住他唇中央,“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没醉,”他答,“我知道是你。”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几乎像在喃喃。
他当然知道,他甚至跟着她,从那处公寓赶到酒店附近。
“乖。”她奖励似的又去吻他,却在他下意识追上来时故意后退,不让他得逞。
“司机呢?”钟虞往驾驶座上看了一眼,那里空无一人。
“我让他走了。”
“好方便你做坏事?”
他呼吸还未平复,“这算什么坏事。”
“怎么不算。我扔下朋友找了借口下来见你,就像是在偷情。”
“朋友?”他目光暗沉,陪她接着玩撒谎的游戏,“是男人,还是女人。”
钟虞懒洋洋窝进男人怀里,“你猜。”
他却没有说话。
忽然间,她伸手按住他的手,笑起来,“这样可不行。”
“车窗贴了东西,不会有人看见。”
“那也不行,”她漫不经心地含糊哼笑,“下次再奖励你。”
他偏过头,鼻尖在她脸侧若即若离地轻蹭,半晌后开口,“下次是什么时候?”
钟虞望着窗外的霓虹,在他颈间蹭了蹭。
“很快。”
一缕暖黄色的光蔓延到手边,时嘉白刚签下最后一个字的手顿了顿,他放下笔,捏了捏眉心朝右侧落地窗看去。
天已经亮了,暖色调的日出色彩一点点蚕食着林立的冷色调建筑。
他起身,慢慢走到窗边往下看,此时街道上人还不多,也还没有像早高峰时那样行色匆匆。
他突然间想到了很多。
想到时越这个私生子,想到父亲和老爷子因此降到冰点的关系,还有时越当初以退为进没进时氏争抢一席之地,只是拿着老爷子给的钱自立门户创建越辰的事。
后来父母都在车祸里丧生,时氏不少股权落到了他手里,时越也就继续隐忍不发。
而现在,时越等不下去了,已经急着要扳倒他。
他当然不会让他如愿。即便他对时氏没什么兴趣,可也绝不会让时越尝到任何甜头。
时嘉白抬起手,指腹在落地窗上虚点几下,隐约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然后他站在原地,盯着那个地方看了好一会。
画是他宣泄的方式,已经无所谓喜欢与否。或者说,他生命中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或者喜欢的。
只有她是例外,她就像一份神秘的礼物。
可是她还有太多秘密,那些秘密就像一层层包装纸,等待他去一点一点拆开。
……
“时总。”
他抬眼看向推门进来的总助,仰头喝完杯里的咖啡。
总助上前,有些犹豫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时总,我……查了那天办公室里的监控。”
咖啡杯稳稳放回桌上。
时嘉白神色不变,“继续说。”
总助轻咳一声,“钟秘书她……她用手机拍了竞标的关键文件,就是我们最终确定下来的那一份。那段监控视频……我已经发到您邮箱里了。”
办公室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总助呼吸都放轻了,“……时总?”
“出去。”
总助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面前的男人喜怒难辨地一眼瞥过来,他才身形一僵,暂时压下满肚子疑虑出去了。
时嘉白俯身打开电脑,点开总助发来的附件。
半晌过去,他忽然收紧五指,手边的纸张脆弱地轻响几声,在他掌心蜷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他抬手,面无表情地将纸团扔进垃圾桶,然后抬手狠狠扯开领带,坐回椅子上闭眼仰头往后靠着。
胸口因为愤怒的呼吸而不断起伏。
本该因为愤怒而格外清醒的时候,他四肢百骸却反常地涌上来一阵又一阵的倦意,他来不及疑惑这样的反常,很快意识就变得有些朦胧,陷入浅眠的半梦半醒。
梦里走马观花地重现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一幕又一幕。
然后是那晚那场瓢泼大雨,他昏昏沉沉在雨中往前走,雨声中隐约透出她气急败坏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