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出去之后,便按照沈妙的说法,暗中单独调查老夫人的死因。
如今老夫人新丧,按照遗忘岛的规矩,必须要在家中停灵七天,这七天之内,云家直系和受重用的旁系基本上都要在灵堂待着,分成两批,日夜交替着守灵。
而同样的,遗忘岛的其他人,在这七天之内也得上门吊唁,凭着云家在遗忘岛的地位,云老夫人去世,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现在云家正是混乱的时候,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丧事上,对老夫人死亡的真相反倒是排在后面,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月影有心要查,也不难发现端倪。
更何况,云梦哪怕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太可能把主宅里的人全部收买,主宅里的人都是伺候老夫人的,但凡有点不对劲,都能被人看出端倪。
而且老夫人服药这件事并不算什么秘密,故而也不是无迹可寻。
月影只稍稍用了点心思,事情便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像是拔萝卜带出泥似的,那些隐藏在表象下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她不动声色地收集着证据,并没有声张。
云恒是老夫人停灵第四天的深夜,才找到机会去见沈妙的。
他去私牢的时候,沈妙正端坐在牢里,伏在小桌子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看起来虔诚而又认真。
“大堂哥来了?”沈妙看了云恒一眼,开口说道,“再等我片刻,很快就好。”
云恒没做声,只是站在一旁,看沈妙写字。
这时候他才发现,沈妙抄写的是佛经——听说家中有长辈辞世,烧几卷佛经,能保佑逝者在黄泉路上走的安稳,早登极乐。
古早的时候世家还保留着烧佛经的规矩,也有不少纯孝的子孙亲自手抄佛经,为去世的长辈送行,可随着时代的发展,电子产品和印刷品的普及,手抄佛经便显得笨拙,多数是在外面买几本印好的佛经烧了就是。
云恒没想到,自己这个堂妹,还有这份心思。
很快沈妙就把最后的内容抄完,收好笔墨纸砚,说道:
“一会儿大堂哥离开的时候,把这些佛经带出去吧,替我烧给祖母,也算是我尽一份孝心。”
“好。”云恒点头应下。
这是尽孝的好事,而且与他无关大雅,答应下来也不妨事。
“那么云恒堂哥,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聊聊正经事了?”沈妙说道,“堂哥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收到了我托月影姑娘给你传的话吧?”
云恒坐在沈妙对面,说道:
“我知道云梦不是个善茬,我曾在她手中吃过很多次亏,但是她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反倒是你,很多事情看似你是受害者,实际上你除了名义上受害,并没有什么实际损失。”
“堂哥的意思是,我在算计你们?”
“那倒不至于,哪怕你聪明绝顶,智多近妖,可你也无法控制云梦在想什么。她主动出手,反被你化解,那是她本事不够,我被她牵连,也是我能力不足。”云恒承认自己的缺点,“所以,云舒堂妹,我这次来倒是想听听,你想如何跟我合作。”
找月影带话,肯定是想跟他合作的,而他大半夜的来了,就说明他的态度是倾向于合作的,只不过云恒为数不多的合作,都被云梦坑的不轻,故而他不敢再贸然行事。
沈妙笑了笑,云恒被坑了好几次,倒是谨慎了不少。
但是她有这个自信,比起云梦,她在云恒心中的信用值还是挺高的,毕竟她可没主动坑过云恒,就算是被动反击,她也不曾给大房太多的难堪。
于是沈妙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沈妙和云恒聊了些什么,外面那些充当护卫的私兵,站的远远地,并把整个私牢守的水泄不通,不让任何人靠近。
等他们谈完话,便已经到了后半夜。
云恒捧着沈妙抄好的佛经走出私牢,神色莫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配合,或许是因为心里还残存的良知吧。
毕竟,去世的是他的亲祖母。
老夫人去世的第五天,来吊唁的人才慢慢地变少了。
该来的都抓紧时间在之前几天来过了,后面两天来的都是遗忘岛地位稍次、不怎么排的上号,但又想跟云家套交情的。
若在平时,这种巴结上门的,找个借口打发了便是,可如今是老夫人的丧葬礼,来者不管目的为何,都是对老夫人的一份敬重,不好拒之门外。
云梦守了一夜的灵,脸色有些苍白,眼底也泛着青黑,一看就是没睡好。
这几天昼夜颠倒守灵,还要招待来往的宾客,实在是太累了,但是她却不能推脱,毕竟这种时候,也是个结交人脉的好机会。
云梦打着哈欠,朝着三房那边走去,幸好只有两天,老夫人就要下葬了,到时候就不用这么忙碌了。
去三房要经过主宅,从前花园穿行,云梦脚步轻,走过去的时候没人注意。
很快她就听到两个人在说话,这声音还挺熟悉,似乎是之前帮着埋药渣的那两个佣人,而她之所以想到利用老夫人的死来算计沈妙,也是从这两个人的口中得到的灵感。
云梦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藏身在一块假山石的后面。
“……你听说了没有,老夫人得知自己病重,无法痊愈的时候,其实是留下了遗嘱的。我猜,那遗嘱上肯定写了由谁继承家主之位。”
“你怎么知道老夫人立了遗嘱?”
“我悄悄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是我偷听到的。”那人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老夫人接连召见几位少爷小姐,分别给他们每个人一样东西?事实上,等他们走之后,老夫人当即就写了遗嘱,藏在主宅里,她亲口跟月影姐姐说的。还说,如果几个少爷小姐没有完成她的托付,就让月影姐姐把遗嘱取出来公布……”
“真好奇遗嘱上写的是什么,我猜一定是让大小姐继承家主之位。”
“我猜是大少爷……”
“为什么?大小姐从小就聪明,现在又把云家产业经营地有声有色!”
“可大少爷经常为云家办事,出面交际、处理纠纷等等,都是大少爷负责的,而且他是长房长子,继承家主之位不是理所当然吗?”
“……”
那两个佣人后面说了什么,云梦已经听不见了,她没露面,换了条路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她以为自己能很快睡着的,毕竟熬了一整夜,可没想到她躺在床上,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的却是那两个佣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