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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
    又过了几天的夜里, 我端着一盆水准备往外面道,远远地看着竑世子看着素若的房间出神。他伸手握拳用力的在门上锤了一下,像是发泄某种情绪。好巧不巧,我在转身回屋的时候,铜盆不小心撞到了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糟了,这么晚了, 他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一定是怕人看到, 可现在马上进屋又好像不合适。天呢,怎么办,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 我鼓起勇气,朝他走去。
    “竑世子万福。”
    我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他看了我一眼,我分明看见他的眼睛里噙满了晶莹的东西, 被我撞见之后,像是了不得的秘密被人戳穿,羞愤使他没有理会我的存在,径直走掉了。
    我站在原地,转眼瞧了瞧素若房间紧闭的房门。难道竑世子喜欢素若姑娘吗?也难怪,素若长得那么漂亮, 竑世子看起来又是个情种, 两人生活在一个王府里, 难免会产生感情的,可现在素若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他再怎么喜欢也已经于事无补。
    临近五月,院子里的槐花开了,雪白的花缀儿挂在枝头上,散发着迷人的清香,我们怎么会错过这一年一度的美味呢?青婵拉着我,带上一大群丫头一起去采槐花。丫鬟小红、萍儿从门房那里借来了竹竿,竹竿的头上有夹子,只要将花枝卡上,轻轻一扭便落了下来。萍儿手灵活负责夹,我和青婵、萍儿负责将花朵从花簇上缕下来,放在篮子里。清洗后,在我们自己的小厨房里加蜂蜜蒸熟,切成小方糕,晾凉后,幽香清甜,回味无穷。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们将凉糕分装好,寻了些精致的盒子,将美味分享到王府各处,尤其想着大王妃回来之后,我们还没有正式拜见过她,总觉得有些不礼貌。
    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北院,这是我来王府之后第一次踏进这个肃杀的院子。相较于南院的琳琅满目,北院则清爽大气但不失活力,即使是随意长在墙角的树木,也匠心独运的修剪的恰到好处,足见主人的用心。
    我和青蝉提着食盒,根据下人的指点到了北院的佛堂,这里僻静的很,一有点风吹草动便能引起人的注意。
    我们站在月洞门外面,等着刚才离开的丫鬟过来,进佛堂通传。
    这时,却听见佛堂里传出一句话来:“你难道还没死心?她已经成了皇帝的女人,宫里的婕妤,难不成你要跟皇爷爷争女人?”
    这句话完全验证了我昨晚的猜测,原来竑世子真的喜欢素若。
    “皇爷爷那么大年纪了,他能对素若好吗?”
    “好不好都是她的命。我听说南院的原本是想让沈家的大小姐接触皇上,好安排进宫替自己做事,没想到素若跟了去,机缘巧合的就被皇上看上了。”
    我心一揪,这件事居然拐了几个弯又怪在我的头上。
    “又是她?怎么她一来,什么都变了?”竑世子咆哮着。
    “你说又是谁?”
    “沈星辰,那个刚从村里出来的野丫头。”
    青蝉捂着我的耳朵,不让我听他们说的话,我推开她的手,示意她不妨事。
    “现在说什么也是迟了,你要学会放手,再说了素若有什么好的?能给你带来锦绣前程吗?能让你光宗耀祖吗?有这功夫,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讨得慧心郡主的欢心来得实在。”
    “母妃,我......。”他的声音有些许的颤抖,甚至略带些哭腔,这与我平日里见的竑世子判若两人。
    “不要我我我的......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拥有了天下,什么女人得不到?”
    我和青婵听不下去,准备悄悄地离开北院。这时,不知何处飞来一只小鸟,许是闻到了槐花香,没命的往食盒上冲,吓得我大叫了一声,食盒掉落在地上。
    “谁在外面?”祠堂里传出大王妃的声音,我和青婵慌忙将食盒捡起来,装作一副刚进来的模样,若无其事走了进去。
    “王妃万福,竑世子万福。”我和青蝉齐声请安。
    “你是沈家大小姐?”
    我慌忙点头,抬眼的瞬间,看到竑世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骇人的寒气,让人战栗。
    我定了定神回道:“小女是沈星辰。大王妃辛苦,这几日怕惊扰了您休息,所以没有前来拜见,今日特制了槐花糕,给王妃尝尝鲜。”
    大王妃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接过我手里的食盒,打开来看。
    “嗯,人长得还不错,点心做的也漂亮,只可惜我近日不喜甜食。”她将桂花糕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又四下敲了敲,舌头弹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只带着铃铛的小狗从里屋跑了出来。王妃顺势将手里的桂花糕扔在地上,小狗闻了两下,衔着离开了。
    “味道是铁定不错的,我的旺财很喜欢呢,谢谢沈小姐了。”大王妃说着便走出了祠堂。刚走到门口,她转身问道:“你们沈家还在南院住着吗?”
    “是的。”我低头回答。
    青蝉的脸都绿了,但一直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哦。”她故意提高了声音,但又装作不经意说出了似的,走出了祠堂。
    我拉着青蝉,平复着她的情绪,和她一起走出北院。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王妃的性情还没有一点改变,还是一样瞧不起人。”青蝉气愤的说。
    “不要生气了,我们以后少来北院,不见她不久行了?”
    “她这样的性子,迟早要吃一次大亏,到时候看她怎么受。”
    我笑了笑,拍拍青蝉的肩膀。气坏了身体,没有人会心疼的。
    我们手拉手,说着开心的事,不知不觉到了沈家住的小院,看见沈夫人正在交代下人将被褥拿出来晾晒。
    她走了过去,悄悄站在母亲身后。
    “娘亲。”青蝉轻轻地叫着,语气里没有很多的亲昵,更多的是踌躇。
    沈夫人忙回头,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说:“你吓死我了。”
    青蝉嘴角微翘,似乎在勉强挤出笑容。
    “怎么了?不开心吗?”沈夫人问。
    青蝉摇摇头,咽下满腔的委屈,抬起头时还是保持微笑。
    “娘亲,回来了这么久都不见父亲,他人呢?”
    母亲的脸色有些变化,轻声的问:“你爹爹他......”
    “您回答就是了,女儿大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帮您承担的。”
    沈夫人哽咽了一下,定了定神说:“你爹爹在前线打仗,因为有小人泄漏军情,节节败退,现在被敌国俘虏,生死未卜。”
    “您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还当我是个孩子吗?还是外人?”
    “不是的,只是觉得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帮不上忙?所以你们就计划改变星辰姐姐的身份,接近皇上,成为他的妃子,好让她在皇上面前求情,以答应对方提出的赔偿条件,换回被俘的父亲吗?”
    “这......”沈夫人抬眼看我,我默默地低下了头,鼻子一酸,像是下一秒就会流泪,但被我狠狠地咽了回去,即使那么难以下咽。
    青婵忙说:“我还说带姐姐来临安,可以享受一些不再被人利用的人生,可是刚来,猝不及防就被设计了。”
    沈夫人哽咽着说:“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我有片刻的难过,但看着满脸愁容的沈夫人,我竟也生不起气来。
    “这件事不是没有成功吗?所以我不能怪任何人。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沈将军救出来。”
    她们母女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好意思抬头看我。
    我嘴角微扬起说:“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一下慧心郡主呢?皇上不是一直都很宠爱她的。”
    “慧心郡主?我怎么没想到。”沈夫人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真是急糊涂了。
    我和青婵去了慧心郡主所在的邓王府,这里大致与沂王府相同,但却清冷了许多,没什么人,府里上上下下除了下人,也就只有慧心郡主和她的母亲。
    慧心郡主看我和青婵来了,满心欢喜的迎上来,道:“你们来找我?”
    我们点了点头。
    她兴奋的说:“上次我们在桥上不是说过了,以后见我不必拘礼,就当是自家姐妹,我家门庭冷落,多个姐妹不知道有多好呢。”
    我和青婵点头,默默喝了一口新茶,崭新的青花瓷茶碗,精致漂亮,看得出主人的用心。我看看青婵,她也不知如何开口,毕竟我们也不过见了三面,且都是匆匆。
    我看青蝉不愿意说,便起身走到郡主身边,屈伸跪下磕了头,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让郡主有些手足无措,她忙扶起我道:“姐姐这又是何故?”
    “郡主请允许星辰跪着说话,否则星辰不好开口。”
    青婵见我跪下,也慌忙起身跪在我身边,郡主也不知道拉我们谁,便无奈的说道:“好吧,你们说我听着。”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在沂王府得知家父在前线被俘,生死未卜,家母甚是担心,我们姐妹刚回临安不久,也不知如何搭救家父,便想到了郡主您,希望得到您的帮助,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我们姐妹自知人微言轻,郡主如果愿意帮助我们,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一定赴汤蹈火。”
    “沈将军被俘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似乎也不知道这件事。早就听闻邓王府是很多军情的集散地,她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一月有余。”青蝉回答道。
    “沈将军为国效忠,我自当搭救。况且星辰姐姐不也救了我一命吗?我也该还了这份情的。”
    郡主却说出这么暖心的话,让我们有了些许的安慰。
    郡主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她立马改换衣衫,进了宫。从黄昏时分等着郡主,一直到夜半,终于看到郡主的马车从远处驶来。车子停住,郡主缓缓地下马,斗篷摘下,露出她那张不会隐藏的表情。
    青婵问道:“皇上怎么说?”
    “皇上的意思是,若去救人,西原方面必定会提出过分的交换条件,眼下国力亏空,无力支付。”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是自己犯了错误。
    青婵整个身体瘫软的几乎要晕倒。
    慧心忙扶起她,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即使皇上不下命令,动不了京中的兵力,我们就到前线去,那里有邓王府的亲信,也有韩将军的旧识。他们都在军中担任要职,说不定还会有办法。”
    “可是想要调襄阳的兵,是需要兵符的,我们没有。”青婵说。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得到了兵符。”
    我和青婵只能抓紧这最后的一丝希望,回到家里收拾了细软,快马加鞭跟着慧心一路北上,日夜不休,终于在第三日晚上到达军营。
    她带着兵符,进入军营,打听着找到副将秦巨的营帐,差人前去通报。片刻后一个二十多岁,留着胡须,身材魁梧的男子来到帐中。
    慧心落座,也没寒暄便问道:“听说沈将军被俘,是不是确有此事?”
    秦副将答道:“是的,沈将军打头阵,击溃西原来犯,误入敌人埋伏,身中剑伤被俘。对方知道是一员要将,便提出一座城池为交换条件,请旨圣上无果,便只能继续商量对策。”
    郡主问道:“除了交换城池,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我们也交涉了几次,对方没有丝毫的让步。”
    秦副将也表示无能为力。
    我轻轻拍了拍青婵,安抚她先不要担心,慧心也有些焦头烂额了,不知如何是好。
    夜幕慢慢地降临,渐渐有了睡意,我倚在帐篷的一个角落里,小小的打盹儿,就听见外面有轻微的马蹄声,立马清醒了过来,看看旁边青婵已经不在了。就知道她一定是按耐不住,自己往敌人的阵营中冲过去了。
    我急忙起身,却发现自己和慧心郡主绑在一起,身边还有一封信,慧心听到了动静立马醒来,我们费劲的打开了那封信,看到信的内容的时候,我立马合上,这封信的内容不该让慧心郡主看到。
    慧心郡主立马察觉到我的反应,没说什么。
    “郡主,对不起。”我解释道。
    “没关系,我知道青蝉的脾气,她可能想自己一个人去送死。”
    “嗯,她在信上是这么说的。但是目前能有什么办法呢?”
    “沈将军是宋部的忠臣良将,如果可以,我甚至想拿自己和沈将军作交换。”郡主叹了口气说。
    交换?我灵光一闪,心里打定了主意。
    沉默片刻,确定四下无人,小声的对郡主说:“或许,我有一个好办法。”
    “什么?”
    “其实,我不是沈家大小姐,而是一名西原皇帝通缉的罪犯。”
    我将原本是西原皇宫里的占卜师的事情告诉了慧心,并且告诉她我在被西原通缉,听得她目瞪口呆的,好久才反应过来。
    “你不是沈大小姐,为什么会以她的身份住在沈府?沈将军和沈夫人知道吗?”
    “他们都知道,以后我再给你解释,现在你只要记住,或许拿我去对方军营交换沈将军和青婵,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不可以,青婵不会答应的。更何况,凭你的身份,不一定能换得沈将军的安全,现在又多了个人质在那边。”
    “这就由不得她了,如果没猜错,她一定去了对方营帐,且以自己的力量,或许已经被对方擒获,若我不去,他们父女一定没命了。沈夫人对我很好,我不想她失去亲人。”
    “可是。”
    “不要可是了,郡主,能认识你很高兴,我只不过是回去了我来的地方。我知道青婵捆绑的方法,你拉一下我手上多出来的那根绳子,然后站起来。”
    我的手很快从绳子里挣脱,趁郡主没有反应过来,用力将郡主拉到我身边,将捆绑着我的绳子绑在她身上。
    “你这是干什么?”郡主怒不可遏的说。
    “郡主,星辰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我不想让你为了我们姐妹送死,你待在这里,等明日副将来了会帮你松绑。”
    说完,转身准备往营外面走,这时郡主大叫一声:“沈星辰,你给我站住,你太自私了,说好了姐妹要一起承担的,你怎么又把我抛弃了?再说了,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是宋部的郡主,被俘的是我们的将军,你凭什么将我置身事外?”
    “郡主,我......”
    “我什么我,你就那么不珍爱自己的生命吗?你之前的日子还不够苦吗?凡事都要自己去承担吗?你没有功夫,进得了对方的军营吗?你想死倒是先把沈将军救回来呀!你们两姐妹还真是自以为是。”
    她说着,朝我这边蹦了蹦说:“我可以以商量赔偿条件为理由,让首领带我们过去,至于你怎么送死,我管不着。”
    郡主说得对,我这么过去估计连军营都到不了,就被射杀了。
    她见我动摇了忙叫道:“沈星辰,你个笨蛋,快点给我松绑。”
    我慌忙上前解开她的绳子,她轻轻的抱怨道:“本郡主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绑着,你给我记住,等救回了沈将军,我饶不了你们。”
    我给郡主松绑,她便找到了秦副将,连夜商量交换条件,清晨带着我们拿着投降书,快马加鞭朝对方军营奔去。
    到了帐前,一位将军朝里面大喊一声:“宋国来商议交换条件,请主将接见。”
    片刻之后,几名士兵匆匆赶去报信,又等了一刻钟,才有将士出来传唤,允许我们进入帐内。走到军帐中时,我们四下张望,看见青蝉和一位中年将军被人绑在树桩上,那中年将军一定就是沈将军,他看起来神色暗淡,嘴唇发白,像是受尽了虐待,而青蝉的脸上也多了几道红色的伤痕,她看到我们来了,拼命地摇头。
    帐中的主将正坐在桌子前饮酒,见我们进来轻蔑地说:“早来投降多好,省得我们白费力气。”
    秦副将手握拳头道:“将军说的是,只是我们想和您探讨一些事情,还劳烦将军听一下。”
    看那将军的脸,我是认识的,之前我在西原军中的占卜师,大大小小的首领我都见过,这位是西原大将中实力相对较弱的一位。此刻他的表情甚是不悦,斟满了酒一饮而尽,突然将酒杯扔在地上说:“费什么话?投降就拿投降书来,否则拿下砍了。”
    秦副将道:“大将军息怒,请听小的说,现在西原和宋部一样,都是外患频发,我宋部常年对金作战,而蒙古有对西原虎视眈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再彼此战斗,势必给他们侵略我们创造了条件,您说对吗?”
    大将军立马反驳道:“我们皇上的命令,谁敢不从?”
    “将军,您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削减彼此的实力,会带来怎样的后果?金部灭了宋部之后,紧接下来便是西原。同样,蒙部灭了西原,下一个便是宋部,我们这样彼此伤害,是不是在加剧自己国家的灭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