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他是江廷身边的老人了,什么大风大浪大场面没见过。但自打昨天中午被江廷叫回来起,便一直提心吊胆。回想起老板听说找不到人时的脸色,宋特助忍不住在心中祈祷:小姑奶奶,您可别折腾了,再来两回,吾命休矣,工作丢矣。
等后排两人下车,宋特助和司机大哥齐齐松了口气。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小的顶不住。
溜了,溜了。
*
客厅里,方立安无视江廷的低气压,悠闲自得地拨弄着博古架上的装饰品,像一个初次到访的客人,尽管这个装饰品是她花了998从某商场活动中带回来的。
江廷不开口,她也不吱声,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抗着。
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她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
方作精在心里叫嚣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江廷没有等到解释,耐心告罄,率先打破燥人的沉默,“为什么?”低哑的声音中揉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火气。
看着一夜之间便不复往日那般整洁干净的客厅,方立安懒懒地勾了勾嘴角,破罐子破摔般坦言道,“不为什么,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呗。”
“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两个词语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网络引申义?江廷困惑不解。
“对呀。”方立安点头,想到直男癌晚期患者的理解能力,她没有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从良,懂吗?”
她歪着头,俏生生地和江廷对视,眼中是后者从未见过的锋芒,层次分明的短发衬得她格外灵动,像个精致痞气的小太妹。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内容,全是锐利的尖刺,扎得人生疼。
完美演绎“前天贤妻良母,今天不良少女”。
看着这样的方立安,江廷觉得陌生极了,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指缝中溜走,脱离他的掌控。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任其发展。
从良?
从什么良?
什么从良?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女支女吗?
她又把他当成什么?女票客吗?
江廷没想到方立安会用如此不堪的词语描述两人之间的关系,往日的种种悸动与美好似乎被否决得一干二净。他心中腾地烧起一团火焰,然而强大的自制力迫使他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
半响,他平息怒火,似无可奈何,“不要用这样的语言轻贱自己。”
方立安心中嗤笑,轻贱不轻贱的,关系和钱摆在那里,她说了算吗?考虑到未来的可持续发展,好歹没有继续说一些更难听的话。
“玩笑话,江总别当真。”
江总?
江廷垂眸,努力平复烦闷的情绪,再度抬眼时,眸色漆黑,不见一丝火星。
“颜颜,不要闹了。”声音沉重有力,俊美的五官变得冷硬,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
方立安一点不怵他,勾唇淡笑,来到沙发旁坐下,看见自己写的信和银行卡还摊在茶几上。
她手指一勾,拈起信纸,“当初,你派宋特助跟我接洽时说,我可以随时叫停?”
江廷眼睫微敛,“是的。”
方立安一副理所当然的做派,似笑非笑道,“那我现在叫停了。”
江廷抬眼,“理由。”眼睛里是不容抗拒的温度。
方立安毫不退缩,迎上他的视线。
短兵相接,力有不敌,节节败退。
眸中是酸涩难懂,是挣扎不休,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剩心软和妥协。
她认命般闭上双眼,褪去层层铠甲,褪去尖锐锋利的保护色,露出脆弱柔软的内心,轻声呢喃,“江廷,我累了。”
疲惫迷茫的颜色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江廷胸口闷疼,觉得她这副表情还不如刚刚张牙舞爪的样子来的舒坦,狠下心来,克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江廷,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你。”如释重负。
终于说出来了啊。
你呢?
要说吗?
江廷对感情一向迟钝,方立安敢打包票,她要是不作上一作,推他一把,这人没准能跟她耗个十年八年。
她没有给江廷反应的机会,继续上演虐恋情深的苦情戏码。
“我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所以我从不奢求你的回应,我一直以为,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就会是幸福的,满足的。”
方立安自嘲般笑笑,“但是我发现,我错了,我做不到。自从知道你会跟别的女人约会,我就觉得自己快疯了。”
“我不想疯,所以我选择放过自己。”
说完,她撇过头去,任凭晶莹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像只骄傲忧伤的白天鹅。(内心OS:卧槽!卧了个大槽!我好女表啊!白莲or绿茶?傻傻分不清楚!)
不可否认,江廷在听到这番剖白时,内心的震动丝毫不小,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一下又一下,猛烈的冲刷着血管,脑袋里跟放烟花似的,砰砰砰,炸开一朵又一朵,明亮且炫目。
然而,看着方立安为他落泪,江廷心中喜悦的同时,又不免觉得自己着实可恨。原本轻微的闷痛,在前者的眼泪中飞快发芽,长出藤藤蔓蔓,撕扯着他的心。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