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要当学霸了 作者:杰克与狼
欧阳烨怔怔地看着台长远去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来,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幸运的事。
而郑大钱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如此高调地曝光之后,亲戚朋友们自然都得知了他的取向,他是早已换了号码与他们断绝了往来,可他的父母和姑姑却难免接到了无数的电话和微信的关心,气急败坏之下又在他们单线联系的微信上发来了数十条五十九秒的语音,对他进行了暴风骤雨般的咒骂。
郑大钱经过了这么久的历练,又已在全世界面前出了柜,还得到了欧阳烨套在他无名指上的钻戒,面对那一条一条的语音红点,他竟然内心毫无波动,淡淡地转账了一万块,回复道: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有事打字,不方便听语音。
这一条冷漠的答复过后,对面又发来了十几条长长地语音,郑大钱再没了耐心,果断清空了聊天记录,而后切回到了自己常用的账号上。
薛峰和贺冬兰也看到了郑大钱和欧阳烨的视频,有些意外地向薛木求证,得知的确是他后,一是惊讶于这孩子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二则是有些纳闷,为什么薛木高中时就交了这么两个最好的朋友,结果最后全都是gay。
远在靖溪的万树青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看着郑大钱和欧阳烨那张拥吻的照片,心里竟有些五味杂陈。若在从前,他也不过觉得这游不游行、同不同性的与自己无关,顶多是觉得光天化日只穿个裤衩亲嘴的行为有些不雅,可是现在万朝阳已向他出柜一年有余,他的心态也早就从当初的抗拒和不满,慢慢变成了担忧和无奈,他心中很清楚万朝阳是不可能与薛木分开、去过他希望他过的那种生活了,可他又实在担心他们这样“不正常”的生活方式,最终会落得一个比他还要孤寂悲凉的晚年。
只不过看到铺天盖地的游行和宣传,他也听着身边的同事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此事,都说婚姻平权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平等进步,心中竟然也有些暗暗地期待起来,想着若真有通过的那一天,万朝阳和薛木果真有了法律的保障,那他所担忧纠结的那些,又似乎不是那么大的问题了。
欧阳川和吕芳当然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欧阳烨向郑大钱求婚的视频,也理所当然地收到了大量的关心,只是比起郑庆杰那些亲戚朋友,他们这边的却因见过更大的世面而大多更开明许多,打电话来也多半是为了道喜而非看笑话,亲近些的则设身处地地替他们难过了一阵,而后也就都打起精神宽慰着,话里话外都说着将来都能结婚,孩子喜欢最重要。
两人也不知这些关心中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尽管自己心里的坎还是过不去,可毕竟欧阳烨已经向全世界出了柜,他们又不能不要这唯一的儿子,也只好暂且默认了这么个结果,只不过看着那视频他俩却有些意外,虽然心中早已猜到那郑大钱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孩,却没料到竟然比欧阳烨个子还高,而且欧阳烨求婚时说要让他当“丈夫”,这却让他们一时竟忘了去苦恼别的事情,反而在担心——莫非自己儿子是他们两个中的“女的”?
游行之后的余威久久不能消散,郑大钱虽然早就以长脖儿鹿的名义曝光过自己的真相,从长相到身材,没有他不好意思炫耀的,但为了保护欧阳烨,却始终没有公开过他俩的恋情,这一回昭告天下后,虽然招来了一波“颜粉”,却也让不少原来的“男友粉”和“姐妹粉”们“ 转了路”、“ 转了黑”。
那些觊觎郑大钱美色的,因知自己绝比不过欧阳烨,也就不再给郑大钱捧场,而那些每天或真或假取笑着郑大钱高零惨妇的,一见他竟有个这么天菜的未婚夫,也都有了些被姐妹背叛的感觉,纷纷怀着嫉妒之情一边骂着“秀分快”、一边将往日情分尽皆抛了。
郑大钱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在做了一个月的公益之后继续开始努力赚钱,不过说到底这件事还是积极意义更大,让他得到了更多的人的欢迎,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接到的合作不但越来越顺利,还收到了好多在游行中结识的其他自媒体朋友们主动发来互动的邀请,甚至连欧阳烨那正在策划的新节目也派欧阳烨前来“游睡”,想请他去做第一期的嘉宾。
日子这么红红火火地又过了三四个月,直到夏天结束,秋意渐浓,那游行与求婚的热度才总算消退许多,而欧阳烨首次当家主持的节目,也终于正式开播。
头一期播出的晚上,郑大钱特意将薛木和万朝阳都邀请到了欧阳烨家,四个人一面涮着火锅一面看着他们俩在演播厅里稍显做作客套的对话,觥筹交错,插科打诨,好不热闹。
节目看到一半,郑大钱忽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问他是不是盛立樊的表弟,说他欠了巨额贷款,而他是担保人,让他赶快还钱。
郑大钱只觉得莫名其妙,当是诈骗电话挂了,可对方却孜孜不倦地打来,还在电话里把盛立樊还有他的的身份证、电话、住址都报了个遍,语气还十分不善,颇有些恐吓的意味。
郑大钱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挂了电话登上自己的小号去问了郑庆杰是怎么回事,郑庆杰倒是很快给他回复了几条语音,他只好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听了,可听着听着,神色却愈发凝重。
大家看着郑大钱脸色不对,忙关了电视,问他是出了什么事,而郑大钱张口结舌,半天都不知该怎么解释。
原来郑秀丽在年初的时候花二十万给盛立樊买了辆车,盛立樊才开了半个月,就把车给撞了,可撞了之后他又不敢告诉郑秀丽,便对郑秀丽说是把车借给朋友开,不小心撞了,双方各负担一半维修费,跟郑秀丽要了几千块钱。
郑秀丽虽觉得这钱本该都让那朋友掏,但穷家富路,又想帮盛立樊撑撑面子,便把钱给了他,可盛立樊拿去修时才知道这些钱远远不够,而他平时不务正业,也攒不下什么钱,糊里糊涂地,便去找了小贷公司借了钱,一借便借了十万出来。
拿着这么多钱,他又觉得单把车修好有些浪费,便干脆将那新车折旧买了,添了这十万换了辆新的,转头又告诉郑秀丽车报废了,修不了,又跟她要这十万块钱。
郑秀丽当然不乐意,想着他那朋友把新车开报废了,也不说上门道歉也不主动掏钱,竟还要让她贴这么多钱,死活不肯同意,最后盛立樊好说歹说,才又要到五万块钱。
然而还了这五万,终究还有亏空,眼见还款届至,盛立樊无奈之下,又朝第二家小贷公司借了五万去还,那小贷公司借钱当然是痛快的,还主动多借出五万来给他周转,盛立樊手上骤然凭空多出五万块钱,就开始管不住自己大手大脚地吃喝玩乐起来,等到第二家届至,便又朝第三家去借。
如是往复,拆了东墙补西墙,窟窿是越补越大,利息也越滚越高,消费水准却是依然高似一日,早已寅吃卯粮地彻底亏了空,终于再也兜不住,几家小贷公司和讨债公司纷纷找上门来,才彻底慌了神。
郑秀丽也全然没了主意,赶紧叫郑庆杰来帮忙,郑庆杰劈头盖脸骂了盛立樊一顿,让他把到底欠了多少钱明明白白列个清楚,可盛立樊竟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欠了多少,只能把那些心里有数的大概列出,竟已有了两百多万。
郑秀丽难以置信,问他怎么会欠了这么多钱,是赌博了还是吸毒了,盛立樊看着这个数自己也傻了,哭了半天,却也不知自己都把钱花哪儿去了。
郑庆杰无可奈何,能帮的他自然要帮,可到了这一步,连他也不知该怎么帮了,郑秀丽才刚刚相中一套靖溪的一居交了首付,准备把自己的房子给盛立樊将来做婚房,自己和丈夫去那一居室里头住,却没料到生了这么大变故,只能将老房子卖掉还了债,两口子去住了小房子,让盛立樊去申请了公司的宿舍住。
然而卖掉房子也只还了盛立樊明白知道的债,陆陆续续还是有新的公司找上门来,尽管郑庆杰竭力襄助,日子还是有些难以为继,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有一回的担保人上盛立樊因害怕给父母和舅舅知道而填了郑大钱,结果他们两年多都见不到的人,竟被讨债公司轻而易举地给找到了。
万朝阳听了这种荒唐的事只顾着目瞪口呆,薛木却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既然找上你了,你就把欠的那点钱还了吧。”
薛木之所以说出这话,是因为原先他已见过这一幕,郑大钱莫名被讨上了债,可他又不想跟家里纠结,最后问明白欠的不多,不过五万块钱,便自己忍着肉疼把钱还了,而家里的人知道他无辜受了委屈,倒也有些过意不去,反倒对他不再那么穷凶极恶了。
郑大钱其实也正有此意,左右几万块钱的事,现在在他眼里也没那么严重,若能以此占领些道德高地,倒也划算,万朝阳却有些不满,骂骂咧咧道:“凭什么呀!谁该的钱谁还去!他填个你的名儿你就得替他还了?招谁惹谁了!不还不还!不能还!”
一旁的欧阳烨安静了半晌,终于开口道,“这个钱你先别还,现在你还了,将来还会有更多,这些公司就是高利贷,你欠一千块钱,一眨眼就能变成几十万,糊里糊涂地还钱只能是杯水车薪。”
“我也没指望真能替他把钱还了,”郑大钱道,“我就光还找到我的这家,别的我也帮不了他,我也懒得帮他,他们都不愿意认我了,我还上赶着干嘛?”
欧阳烨转了转眼珠,说:“但是如果你真的帮了他,你们家里对你、对咱俩的事……是不是也能接受得好一些了?”
郑大钱抬眼看看欧阳烨,尽管他们现在和家里的关系都不好,可毕竟都是独生子,再怎么绝情,也还是希望着有一天能得到家人的祝福的,他抿了抿唇,又说:“可是就算帮……这怎么帮啊,谁知道他究竟欠几百万?我还真倾家荡产替他还钱去不成?”
“倒也不用……”欧阳烨捏了捏下巴,“我们家公司也会接触到这样的事儿,我小时候那帮哥们儿,现在也有干这个的……这么着吧,我打个电话,明天带人跟你一块儿去趟靖溪,这事儿……说不定不用花钱,就能解决。”
万朝阳怔了怔,喃喃道:“烨子……你这听着……不太合法呀……”
欧阳烨笑了笑,说:“你们这些法大的心眼子就是实,他们放高利贷讨债合法吗?你要说不合法,去法院解决,最后法院说不用还了,就真没事儿了?你们甭管了,我哥们儿自己干的事违不违法跟咱们没关系,我找他来帮忙就是说和说和,那肯定是不会犯罪的,放心吧。”
薛木和万朝阳欲言又止地对视一眼,默默端起杯子喝了口酒,也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欧阳烨果然带着欧阳烨和几位朋友直奔了靖溪,郑庆杰夫妻终于见到了两年多没见过的郑大钱,还来不及骂他,却被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弟兄给唬住,郑大钱克制着情绪,冷着脸说明了来意,郑庆杰只得赶忙把郑秀丽夫妻还有盛立樊一同叫了过来。
欧阳烨那位朋友让盛立樊把他借过钱的公司名字还有联络方式等等都写了下来,然后在现场一个一个打了电话过去,对方一听都纷纷表示原来大家都是朋友,这点小钱也就不用计较了,全都屁滚尿流地保证清空了债务,以后不会再打扰他们的生活。
满屋子的人都被这三言两语就化解的危机惊得瞠目结舌,事情处理完毕,郑大钱心中痛快无比,趾高气扬地向盛立樊说道:“哥,有些话本来不该我这个当弟弟的说,但是我姑为你操了一辈子的心,老了老了连老房子都留不住,这回我们想办法替你摆平了,往后我可就真不能再管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罢又拉了一把欧阳烨,说道:“爸、妈、姑,这是我未婚夫,欧阳烨,我想您们应该也都从其他渠道知道了,今天我正式给您们介绍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介绍的,反正我的幸福您们也都不关心。我说过以后我的事不用您们管,但是您们需要帮忙的我不会袖手旁观,今天我做到了,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才做到的。我也不指望您们感谢我还是感谢他,更不期待您们就这么接受我俩的,只是您们至少想一想,我是个同性恋没错,但是我是不是真的就那么不堪,不配当您们的孩子了。”
郑大钱说完,也不给他们回应的机会,果断带着众人离开了郑家,而后驱车离开了靖溪,一秒都没多做停留。
回到市区,两人少不得请这帮兄弟们大吃了一顿,郑大钱虽然在家里慷慨激昂地说得痛快,可心里终究是憋得难受,表面上嘻嘻哈哈地给众人敬酒,自己却不住地垂着眼多喝了许多。
欧阳烨当然也知道他心里委屈,也顾不得多招呼自己的朋友,一直默默地陪在他身边,也不劝他,只默默地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背,以示安慰。
那伙朋友见他们如此,也不好意思放开了吃喝,意思意思也就托词散了,郑大钱虽喝了不少酒,却没什么醉意,在欧阳烨结账的时候便自去了卫生间,洗完手一出来,却和迎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正要开口道歉,却不防周身一震,眼前的人,却是好久未见的——辛柯。
第一百三十二道题 我不说我祝福 我不祝你幸福
“小……”郑大钱下意识地差点脱口而出喊出那个熟悉的昵称,话到嘴边又忙转了个弯,改口叫道,“小辛……”
辛柯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重逢,口中的“鹿”字生生吞下,讷讷地唤了声“大钱”。
彼此听着彼此口中这陌生的称呼,一时都有些恍惚,怔怔地望着对方,半晌竟相顾无言,却不小心堵住了这不宽敞的门,直到里头要出来的人不耐烦地嚷了句:“嘛呐?让一下儿啊!”两人才慌忙闪身错开,走出了洗手间,立在门口,依旧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