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深看着陈尘。
他整个人很干净,周边的破旧雾一样笼罩着他,白T恤的高挑身影,指间夹了根烟,垂下视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那点笑意褪去,整个人气质极端压抑。
陈尘沉默地抽完这一支,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烟雾散尽了,把打火机和烟一气丢进垃圾桶,边走边扇味儿。
“你先回教室,我有点事。”
韩深递伞给他。
“没事,伞你用。”陈尘看着手机转身走入雨中。
韩深撑着伞,看见陈尘拦了一辆出租车,白影子在雨里面走了一阵,开了车门上去。
上车后陈尘有些漫无目的。
庄念莺身体不好,是医院的常客。
她奉行素食主义,每天只吃早、中两顿饭,已经坚持了十年。平时常常是弱柳扶风、摇摇欲坠的病美人姿态,隔三差五头疼脑热,恶心反胃,从来没停止过吃安眠药入睡。
得知她又住院,陈尘一点都不惊讶。
陈尘在前台问到了庄念莺的病房,现在站在门口,指骨在门上抬了几次,没敲下去。
盯着门板,决定转身离开时,门咔嚓一响,走出个微胖的中年男人。
钟海戴副黑框眼镜,长得很憨厚老实,看见他立刻惊讶了:“陈尘啊?”
陈尘停下脚步:“你好,钟叔叔。”
“来来来,怎么站在门外?进来说话。好久没见你又长高了,最近学习怎么样?打算考北大还是清华啊?”
陈尘学习好,每个看见他的叔叔阿姨都开这种玩笑。
陈尘抿唇:“才高二,考哪儿两说呢。”
钟海微微地笑了。
他们爱开这个玩笑有一定历史沿革,陈尘楼上楼下住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几乎全是清北出来的,毕业几十年了还维持着两校血脉中的敌对和友情,都逼陈尘报考自己母校不可。
钟海就是典型的北大派,逢他必劝:“跟你妈学学,15岁考北大,还是北大好。”
陈尘没说话,庄念莺坐在病床上看书,看见他静了静:“你怎么来了?”
陈尘在原地站好,指尖微微动了动,闻到头发中潮湿的水腥味。
庄念莺很瘦,棉布碎花裙显得胸膛空荡荡的,枯黄的头发垂在耳侧,说话声音很小,很平静:“陈尘,我现在看见你,不会太开心。”
陈尘低着头,胸前升起窒息的感觉,一股热度往头上涌。
钟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背着手,转头微笑着去看窗外的流云。
“我就是来看看你。”
庄念莺抬起干瘦的手指,示意他住口:“是的,可我们平时约定好了。你不应该违反约定。”
那个约定,陈尘想了想,点头后退。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庄念莺继续低头看书。
陈尘扫了一眼,她的专业书,厚,冗长,艰涩,高度抽象,但她目光落上去就不会再移开。
陈尘出来时钟海送他,关上门笑了一阵,手大力在他肩膀上按:“你现在长得好高啊。”
能说会道的史学教授竟然言尽于此,陈尘也笑了。
“你已经是个大人了。”
少年高挑的身影在背光处站着,静静闭了闭眼,听到这句话没什么回应,下电梯离开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