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
从薛眠说完这三个字开始,费南渡就没再说话。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持疑的、平静又冷漠的看着他的状态,足足数十秒之久。
“女,”终于,费南渡张了张嘴:“朋友?”
“连起来,”薛眠纠正他:“女朋友。不是女的,朋友。”
可能是这遍重复版的清晰程度比刚才那句又提升了三个八拍,费南渡再次回到那种漠然注视着薛眠的状态,目光很专注,但眼神却奇异,透着既似探究,又似琢磨,以及一点好像吃——
了苍蝇的感觉???
“喂,”无论再怎么复杂难解,这也不可能是祝福的眼神。薛眠有点不怎么高兴:“什么意思,怎么这副表情。”
“哪副表情,”费南渡摸了摸下巴,又往上滑着摸了摸脸,忽然露出八颗贝壳般的白牙来:“吃屎的表情么。”
薛眠:“……”
挑了下眉,费南渡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让人看不太透的笑,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意兴阑珊的说:“早说‘朋友’是女朋友,这顿饭就不该在食堂请了。下午有课么,没有的话我让司机开车过来,带你……们去市里,吃日料。”
“不用麻烦了,”薛眠心头冒出一种说不清的忐忑感:“就食堂吧,你下午不是还有课么。另外……这顿我请,你别跟我争,行么?”
“有什么不行,”费南渡两手插袋,吹了声口哨:“这么一个在女朋友面前表现的机会,确实不该跟你争。不过我很挑食的,只选贵的点,你最好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
就凭学校这四个食堂,你能点出什么贵破天际烧穿我钱包的东西来?
“走吧,”薛眠先迈开步:“只要你吃得下,随便点。”
“wow,”身后传来一声夸张的惊呼:“薛哥哥好霸气哦!”
薛眠耳朵一红,拧头觑过去:“赶紧的,别让我女朋友久等。”
话一说完瞬间就觉得解了一口气,舒服多了。还没等明白过来为什么要解一口莫名的气,薛眠已经看到十几米开外的林荫道上,一个秀丽的人影正朝他走过来了。
“迎接我,”一个身穿天蓝色雪纺长裙、外罩一件白色休闲外套的女孩朝薛眠挥了挥手:“快张开你的双臂!”
卞雪莉与薛眠虽然是恋人关系,但两人一向低调,这种当众拥抱的事情卞雪莉以前从没要求过,最多只是没人的时候往男朋友身上撒娇似的缠一缠,但从不外露,更不会大庭广众之下让人参观。
看她笑靥如花的样子,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以至于心情大好,也就没想那么多了。
薛眠两条已经抬起的小臂在余光扫到一个正朝他意味不明的觑过来的人影后,莫名一愣,顿住了。
“双臂双臂,”犹豫的间隙卞雪莉已经到了眼前,手提包往薛眠怀里一推:“看什么呢,看我,我在这儿。”
比薛眠更快看向卞雪莉的,是费南渡。
费南渡双手抱臂靠着食堂外墙,单脚撑地,另一脚反勾着抵在墙上,嘴里叼着支棒棒糖,一脸冷漠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
姑娘很靓,长得有点像某个港台明星,脸型小巧,五官精致,看年纪应该不到二十。打扮时尚,身上衣服不是一般的平价货,虽够不上什么国际大牌,不过一件五千出头的外套也绝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随随便便能消费得起的。
还有那个包。
那个薛眠提在手里的包,美国牌子,价格接近三万。
啧,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俩像一对儿。
一个课堂书呆子,一个时尚弄潮女,除了年纪相仿外,费南渡没从他们身上找到任何一个相似点。
女朋友?
啧。
“雪莉,”薛眠引着卞雪莉走到费南渡跟前,介绍道:“这是我一位学长,费南渡,今年大四。”转头再为费南渡作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卞雪莉。”
薛眠的介绍做得简短,但基本的要点已经带到。两名当事人在他介绍完之后,不约而同的向对方看去,眼中都透着毫不掩饰的打量意味,你研究我,我研究你。
最后,还是卞雪莉先伸了一只手过去,原本有点冷艳的脸上漾开了一圈特别灿烂的笑,好似一朵盛开的玫瑰:“你好,学长,我叫卞雪莉。”
费南渡跟不熟的人一向不会做类似握手这种需要肢体接触的动作,但今天不一样,今天这位可是说要请他吃大餐的薛哥哥的女朋友,怎么能不给面子。
收起打量的目光,愉快的把手握了上去:“薛眠眼光不错,女朋友很漂亮。”
“谢谢学长。”卞雪莉甜甜的笑了一声。
东区食堂作为同华四大食堂之首,菜品种类最为丰富。让薛眠猜着了,这确实是费南渡第一次吃大食堂。出于对食物的尊重,这人插着口袋绕着一楼近三十家摊位,慢腾腾的逛了整整两圈。
不容易,得兑现“挑最贵的吃”的豪言啊。
薛眠和卞雪莉先去找了张空桌子坐下,二人聊了一会儿天,等到费南渡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想好吃什么了吗?”薛眠和卞雪莉并排坐在长桌的那一边,见费南渡回来,薛眠将提前点好的一杯饮料递了过去。
费南渡在这一边慢慢落座,过程中不咸不淡的扫了二人一眼。卞雪莉嘴里抿着一根吸管,脸上笑意盈盈,本来是歪头凑在薛眠耳边说悄悄话的,见费南渡过来,害羞的把身体掰正,将费南渡面前的饮料往他那边又推了推:“学长试试,这个口味的奶茶很不错。”
“嗯,”薛眠也接了一句:“是雪莉给你买的,今天天冷,特意要的热的。”
“这么客气,”费南渡拿起奶茶看了看,叼着吸管吸了一口,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咽下去:“还行,甜了点。谢了。”
“不用谢。”卞雪莉笑了笑,拿起自己那杯也喝了一口。
“想好吃什么了吗,”薛眠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有主意的话我就去买了。”
“就那个,”费南渡没回头,反手指了一下右后方的某个摊位:“那个什么西安面的。”
“只要面吗?”薛眠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他,提醒了一句:“这可不是最贵的。”
“就这样吧,”费南渡低着头咬着吸管:“没什么胃口。”
“学长哪里不舒服吗?”卞雪莉语带关切,从手提包里拿了包纸巾递过去:“我看你脸色好像有点白啊。”
“怎么了,”没等费南渡答话,薛眠已经倏的站起来,上半身从餐桌上探了过去:“白吗……我看看……你真不舒服啊?”
“舒服得很,”费南渡嘴里咬着吸管,面无三两表情的回看过去:“白是因为皮肤好。”
“神……”
咬咬牙,“经病吗”三个字忍住了没吐出来。薛眠被噎得半死,心道果然是有病,一份关心换来一句阴阳怪气,白死你活该。
重新坐回座上,调整好语气,转头问卞雪莉:“雪莉你呢,想吃什么?或者上次吃过的那家香锅,还想再试试吗?”
“好啊,”卞雪莉貌似很钟情那家食铺:“我一直都记得他家的味道呢。那就老样子,肉要里脊和培根,蔬菜你看着放。”
“好。”薛眠没再多话,直接起身去点单。
香锅店和西安面在同一边,卞雪莉望着薛眠走远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余光不经意扫到一直低头咬着吸管的费南渡,想了想,微笑问:“学长,你也是学英语的吗?”
“不是。”
费南渡硬邦邦的答了一句,连头都没抬。
“那是外院的吗?”卞雪莉对他的不热情并不以为意,继续努力寻找着话题。
“不是。”
费南渡继续咬吸管。
“哦,”卞雪莉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喝了一口奶茶,停了一会儿,才又问:“那学长和薛眠……是怎么认识的呀?”
“你们呢,”费南渡突然吐掉嘴里的吸管,抬起头看过去:“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
卞雪莉略带愕然的指了指自己,愣了两秒,旋即莞尔一笑:“我们是青梅竹马呀,从小一起长大的。”
……青梅?
……竹马?
费南渡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查字典了么就敢说青梅竹马?
懂这词儿什么意思吗姑娘?
“邻居?”费南渡完全拒绝什么鬼青梅竹马,只按自己的归纳给出总结:“还是同一个小学初中高中什么的。”
“呃……”卞雪莉脸上始终保持的甜美笑意终于在这一刻稍微淡了一些,顿了片刻,才道:“都算吧,反正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很小?
有多小?
穿开裆裤的时候么?
费南渡又冷笑了一下,转过头去没再说话。
“小心小心——!”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慌里慌张的声音,费南渡转过头,薛眠正端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面条往这边奔过来,小碎步“哒哒哒”跑得飞快,跟只泰迪似的。
“这还要自己端?”
费南渡下意识想伸手接他一把,薛眠烫得眉目扭曲,五官都变形了,没注意到两只伸过来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桌前,“咣”的一声把碗放在了费南渡桌前,两只手捏着耳朵原地蹦了起来:“烫烫烫烫烫死了!”
“给我看看——”
费南渡见他说烫,想也没想的抓过他一只手,见那原本尖细雪白的几根指尖内侧已经烫得通红,像簪了一排小红花似的,皮下的血管都能看见了。
“你那学习款的脑子是到报废年份了吧?就不会找个托盘?”费南渡吼道。
薛眠:“???”
※※※※※※※※※※※※※※※※※※※※
薛眠:你的脑子才到报废年份了。
费南渡:说一句还不乐意了。
薛眠:我烫手是因为谁?
费南渡:我。
薛眠:那你还取笑我没脑子?
费南渡:谁让你不会找个托盘。
薛眠:tmd这个时候要什么托盘?要什么自行车?难道不该是你过来给我呼呼手吹吹毛???
费南渡:……
旁白:啧,凭本事单身不丢人,母胎solo大蠢狗。
下章:《雪莉篇》结束倒计时,还有2篇。另外,明天周二不更新哦,老样子,周三见~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