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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徐子青出剑、收剑,每一招下去,他都仿佛能看清它的轨迹,使其精确无误。他的精神极为专注,以至于心无旁骛,根本不能觉察周围发生之事。
    然而渐渐地,他的脑中开始生出疲惫,手臂也慢慢变得沉重起来……要想每一招都精准,作为修士,初时并不困难,只消态度端正,用心领会,就能做得不差。可难的,则是坚持。
    同样的剑招,分明已然熟习了,偏偏还要不停劈下,不能有丝毫怠慢,不可有半点松懈……而即便是修士的身体,百脉畅通,时时都有灵气为其补充……也依然会逐渐麻木,变得酸痛沉重,难以为继。
    徐子青的后背,开始生出冷汗。
    很难熬……
    不断持续的相同动作已然使他头晕目眩,甚至连神智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可徐子青仍是要保持灵台一点清明,记下落剑的数目。
    方才是三千六百剑,这一次,当是三千六百零一剑了……
    之后,不仅是神智混沌,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徐子青脸色发白,唯独只记得本能挥剑以及默念剑招。而后每一个时刻,他都觉得仿佛已然不能坚持下去,可每每他都坚持了住,仍旧咬牙继续。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半身也麻木了,继而似乎全身只能感知到这一条手臂在动,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
    徐子青自混沌中清醒,正是有些茫然,随即便觉身下冷硬,低头一看,却是一张石床。他此时腰酸背痛,通体麻软,若是想要动一动,又觉身子很是沉重,不能轻易动作。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昨日他分明是在随好友云冽习剑,后来渐渐神志不清,如今竟不知究竟是否练得了三万次,也不知是如何来到这石床上歇息。
    想到此处,徐子青将意识沉入储物戒中,呼唤云冽。然而三呼之后仍无人应答,他便知晓,云冽定然是不在戒中了。
    徐子青不由心中一个“咯噔”,就撑起身子,下了石床。
    当真是略走一步都万分困难……他暗暗苦笑,面上则不显。
    扶着石壁走出门去,洞中空荡荡的,却不见那白衣人影。
    ……云兄呢,为何不在?
    徐子青顿时一慌,竟是生生拖着双腿,快步走了出去:“云兄,云兄!”
    直至一道冰冷嗓音响起——
    “何事。”
    他才立即转头,看往出声的方向。
    原来徐子青自洞中出来,只匆匆看过洞府右侧,却没瞧见左边山壁前面,正有一人端坐。
    徐子青心神一松,方才强自拖动的双腿也是一个踉跄,就向下倒去。
    不过他却没有当真倒了,而是给一股无形之力托起,使他身子一歪,稳稳坐在了地面上。
    徐子青便是一笑:“多谢云兄。”
    云冽看他一眼,说道:“唤我何事?”
    徐子青想起方才之事,仍是心有余悸:“之前我醒来时,于戒中不见云兄,出来之后,亦是未曾发现云兄,还以为……”
    云冽眸光微敛:“我若要走,当同你言明。”
    徐子青晓得云冽素来一言九鼎,闻言略略放心:“如此便好。”他想了一想,又道,“若是云兄要走,当是身有要事。我虽修为微末,却是早已将云兄视为至亲,倘使事到临头,便舍去性命,也愿为云兄尽一份心力。”
    云冽淡然道:“你不必如此。”
    徐子青却是一笑。
    以他看来,云冽如何想法并不重要,若是一切无事自然是好,可若是云冽身陷磨难之中,就算粉身碎骨,他亦是义无反顾。
    思及此处,徐子青换了话头,说出方才便生出的疑问来:“云兄,不知我昨日……”他略有赧然,“昨日我练到后来,昏昏沉沉,不晓得是否挥剑三万,还请云兄告知。”
    云冽面色冷肃:“仅两万六千四百,便已昏厥。”
    徐子青叹了口气:“果然如此么……”后来又笑了笑,“还未谢过云兄,将我送上石床。”
    云冽道:“不必谢我,你体质羸弱,意志倒算不错。不过昨日所欠,今日需得补上,不可因体虚而有所荒废。”
    听到此言,徐子青苦笑不已。
    他已然是炼气十层的修士,却连这最寻常的基础剑招也不能达到好友要求,实在是无颜相对,唯有越发努力,才能稍稍挽回脸面。
    好友如此严格,徐子青更深知此乃为他着想,自然无有不应:“云兄且放心,我自当尽力坚持。今日便有三万三千六百次挥剑,我必不会忘却。”
    云冽微微颔首:“那便去罢。”
    徐子青也是点了点头,抬手握住钢木剑,便如昨日一般,摆好姿态,一招劈下——今日,绝不可再度晕厥了!
    自此徐子青日日苦修不缀,白日里练剑,入夜则打坐行功、提炼真元,如此下来,过得也很是充实。
    腾龙峰上不供酒饭,众修士需得自理食水,平时也往往极少与人往来,徐子青更是将洞府封住,不使一人进入。好在他来前就备下了足够的辟谷丹,倒是不担忧腹饥之事。
    不知不觉间,就是半年过去。
    其中徐子青因体质所限,单单是习惯那日劈三万剑,就是耗费了足有两月,才能不晕厥、且还清之前所欠。而后再过两月,他终是将“劈”字诀练得差强人意。随后于云冽指点之下,徐子青又学了个“斩”字诀,同样是先导正剑势,日斩三万剑次。
    不过练“劈”字诀时,徐子青体质大为增强,而真元日渐增多,也使丹田充盈之余,越发使体格强健。故而后来的“斩”字诀习练之时,他却是远远不如之前那般辛苦难熬。
    到这时,原先总是显得温柔可亲——或是软弱可欺的徐子青,看着便比起从前多出一股坚毅,将他这种柔软化作外和内刚,有一丝隐隐不能藏住的锐气。
    这一日,他刚斩落三万剑次,忽然间,心中一动。
    好似有什么与他相关、又与他无关之事发生,使他好奇之心油然而生。
    然而徐子青却并未冲动,而是转过头,看向端坐于前方的好友。
    云冽抬眼:“有人筑基,你可去一观。”
    徐子青讶然,竟已然有人筑基了么?当即笑道:“是,云兄。”他说完就挥开洞口禁制,快步朝洞外行去。
    山壁下已然稀稀落落站了十多人,徐子青纵身下去,就见四周尽是不甚熟悉的面孔。又过得一会,红衣少年踏飞剑之下,与其并行者有一冷傲女子,和一孤僻青年,俱是飞身而来。
    待他们落在地上,徐子青先迎上去,笑着招呼:“阿忻贤弟,卓姑娘,冉公子。多日不见,诸位可安好?”
    卓涵雁与冉星剑都是点头示意。
    唯独一个宿忻笑嘻嘻过来:“子青兄,你这回倒来得早,我原想去唤你,不料你却先来了。”
    徐子青见到宿忻,心情也很是不错。
    这半年下来,非但他自个进境不少,宿忻亦是不遑多让。犹记数月前二人作别之时,宿忻才不过炼气八层修为。可如今再来看他,却是已然突破炼气九层,而且周身火气大炽,显然青焱宝火与他也越发融合起来。
    他便也笑了笑:“恰好心有所感,故而先来了。阿忻贤弟进境非凡,想来很快就能突破炼气十层、有望筑基了。”
    宿忻自然也是打量过徐子青了,先是有几分得意道:“我自是不能落下太多。”又说,“子青兄果然去练了剑术么,瞧来也有些气势了。”
    徐子青摇头一笑:“不过是勉力尝试,且先自行比量比量罢了。不值一提。”
    宿忻见他如此说,便也是不再提。
    他们现下都是紧追快赶、争先修行,这时有些空闲,也只是为观人筑基,也好为自个增些经验而已。
    当下两人止了交谈,山壁之下,人也又多了几个。
    徐子青略数数,竟发觉除却一位约莫是正在筑基的以外,其余人等都到了此处。看来众修士也都是做得同样的打算了。
    众人都是紧紧盯着山壁上一个洞口,聚精会神,心无旁骛。
    忽然间,众修士都是心上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