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观察了三天没有异样以后, 林舒乔出院了, 回棕榈街的家里休养。
    薇安为了照顾她一直没有回营地，但又要兼顾繁琐的军务工作。她每天上午在二楼小书房的电脑前处理事务, 下午到晚上的时间会离家办事, 军队的事林舒乔不懂，也就从来不过问她去了哪里，只是每个晚上都默默等她回来。
    这一晚过了十点，薇安还没有回来，楼下的简晞每天还在科研部上班，累的早早睡下了。
    二楼主卧有个一米五宽的大飘窗，垫了一层厚实的垫子和几个抱枕。林舒乔没有开灯，长发很随意地垂散着，保持手臂环抱膝盖的姿势, 独自坐在飘窗上望着屋外的院子。
    月光在她身周拢了一层淡淡的朦胧光晕，前院两盏昏黄的小路灯微弱地亮着，细碎的雪花从那一圈光照里飘下，她长久地望着家门口, 直到薇安的车慢慢驶进来停好，车灯也熄灭了。
    林舒乔昏昏欲睡的眼突然亮了, 她跳下飘窗，踩一双棉质家居拖鞋匆匆跑下楼。
    薇安推开房门进来，黑色的军大衣挂满了晶莹的雪粒子, 两双手都拎着蓝色塑料手提袋。林舒乔打开走廊灯, 上前接过东西, 竟有些沉甸甸的。两人一起把东西先放到餐桌上，林舒乔又帮薇安解开了军大衣，拿到门口抖了抖，挂到了衣架上，像极了一个体贴入微的妻子。
    一楼卧室的简晞已经睡了，两人摸黑没有开灯，轻手轻脚地走来走去。
    薇安望着她的背影发怔，心里不知所想。
    林舒乔很快回来，去看手提袋里的东西，摸到一个冰凉罐头状的东西，借着月光看了看，原来袋子里装的都是军用的压缩食物，还有不少密封的冷冻肉类，看起来像是冰箱里贮藏很久了。
    薇安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我说了不会让你们挨饿的，这些够我们吃一阵子。”
    林舒乔出院以后安全区开始断供了，不管什么身份背景的居民，每天都只能分到一块黑面包和一瓶饮水，食量还不够平时一顿早饭。那些没有固定住所，住在地下避难所的逃难者更是连一块面包都无法保障。薇安为了她，可以去拿营地的物资，可是更多的挨饿受冻的人又该怎么办？
    林舒乔想到这里，就是一阵揪心。
    指尖抚过紧蹙的秀眉，薇安以为她身体仍有些难受：“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乖乖吃药？”
    “当然吃了。”林舒乔靠过去，蜷进她温软的怀里：“我想快点好起来，才能跟你长长久久在一起。”
    说话的语气明明和平时没太大区别，在薇安听起来却像病弱以后的某种娇嗔，一阵要命的悸动从胸口翻涌起来，薇安俯身吻住林舒乔的唇……
    辗转缠绵了片刻，冰凉的香甜在黑暗中散逸，末了，薇安咬了咬下唇，平添了一丝更深入的诱惑。
    林舒乔定定看着她，又瞥了一眼桌上那堆压缩罐头，眼波流转犹豫，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我能不能送一点给地下避难所的人？”
    薇安墨色的眸子凝了凝，这个想法令她震惊，但这微小的善意只会给林舒乔带来更大的麻烦罢了。她认真地看着林舒乔的眼睛，摇头：“那些人……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保管好我们的物资，不要给任何人，明白了么？”
    态度委婉而不失果决。林舒乔目光涩然，点了点头。
    “我去洗澡。”薇安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转身上楼。
    林舒乔躺在被窝里等她，半梦半醒间她恍惚听见浴室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薇安裹着雪白的浴巾，不着寸缕地走了进来。紧接着她感到被子掠开一角，沁人的幽香萦绕，薇安的身体像一条游鱼般滑进来，紧紧攀附着她的腰。
    林舒乔低吟一声，清醒过来回应着，她的双臂环绕着薇安的后背，在细腻紧致的肌肉线条间肆意流连。薇安压下身子吻她，凌散的黑色长卷发一直铺盖到林舒乔脸上，她睁开眼，过于强烈的气息令她有些招架不住。
    林舒乔努力分辨着薇安迷离的表情，两人用力地亲吻纠缠，仿佛这样就能永远无法分割了。
    雾霭般的夜色越来越沉，直到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二人世界……
    那是薇安的手机，但她丝毫没有去接的意思。林舒乔偏过头去看，薇安又把她的脸掰了过来。
    “别管它，专心点。”
    紧接着，又是第二次。这么晚打电话给薇安，应该是联盟军有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薇安从被窝里爬起来翻看来电号码，眉梢冷冷蹙起，竟是直接按了关机，手机随意扔到了床角。
    她抱着林舒乔翻来覆去的，手机被蹭的滚落到了地上，世界安静了下来。
    半个小时以后，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
    “怎么了？！”昏暗中林舒乔的脸色都变了。薇安一下子从床上腾起，眼神震惊而冷定，一把拉开窗帘……伴随着响彻夜空的警报长鸣，街道所有的路灯都剧烈闪烁起来，红黄两色不断交替。
    ——这是示意人们往地下室避战的一个紧急信号。
    薇安立刻披上睡袍，把手机捞起来夹在耳边，推开卧室的门往外走。林舒乔急忙穿戴，楼下的灯也亮了，模模糊糊听见简晞在喊她们。
    五分钟后，屋外突然传来直升机震耳欲聋的轰鸣。简晞把门打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家门口，头盔射灯的白光到处乱晃，直升机就停在外面。薇安已经换上了联盟军作战服，一伸手稳稳接住了士兵抛给她的机枪。简晞和林舒乔跟上去，事发太过突然，林舒乔甚至没和她好好说上几句话。
    “薇安。”林舒乔依依不舍地叫住她，心突突狂跳，“发生了什么事，危险吗？”
    薇安回过头看她，那样英挺的姿态和凛冽肃穆的眼神，就如同她们第一次在雪原冰川相遇时一样。她朝林舒乔眨了眨眼，隔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捋了捋林舒乔耳边凌乱的发丝。
    每一次分别，她都是若无其事又势在必得的样子，就好像只是出门散个步，而不是面对无情的战斗。
    “没事，安全区外围突然出现很多感染生物，超出警戒范围，必须去处理一下。”她淡淡地叮嘱，“你和简晞先到地下室避一避，我很快就回来。”
    林舒乔想说的话都哽在喉咙，只是重重点了点头，目送着薇安的直升机飞走。
    以往每一个安全区的沦陷，都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
    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样，薇安整整三天音讯全无。
    一开始林舒乔和简晞带着食物和水，紧张地躲在地下室里，通讯信号也断了。按照惯例，如果安全区防御失守，有感染者或感染生物入侵进来，联盟军就会进行轰炸，轰炸结束后再把幸存者救出来，转移到其他安全区。
    两天过去，一切都是风平浪静，连枪声都不曾听见。林舒乔心里松了一口气，这说明战况良好，薇安在外面执行任务不会遇到太大的困难。到了第三天，通讯信号恢复了，林舒乔接到了张凯寅教授的电话，教授已经出差回来了，就在医疗中心办公室里。
    这几天所有医护人员和研究员都躲进了地下室，包括罗格医生的团队也都“放了假”，张教授让林舒乔赶紧过去做个复查，正好能避开他们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
    林舒乔和简晞两人回到房间里，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家里一切如常。简晞执意陪她去做复查，两人稍作整理便出门了。开车驶入安全区最繁华的中心街区，这里也是一片萧瑟的末日景象，积雪的大街，只有巡逻兵齐刷刷地迈着军步。
    白色塑料袋和报纸随风乱舞，偶尔有几个行人窜过巷口，包裹得严严实实，像是偷东西的，关门的商铺被人趁乱砸碎了玻璃。简晞开车，林舒乔腿上架着笔记本电脑，利用路上的时间黑了医疗中心的监控，免得行踪暴露。
    很快抵达医疗中心门口，张凯寅已经等着了，三个人小心翼翼地穿过长廊去病毒检验科。张教授已经看过林舒乔上一份检查报告，怀疑内容被人篡改过，他也买通了检验科的两个小护士，今天全都复查一遍……
    最后一项检查是脑ct，林舒乔躺在仪器上被缓缓推进去。她努力地深呼吸，紧张感让她感到胃里一阵翻涌，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从去年到现在，熬过了感染期和血清治疗期，她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足够幸运？
    检查结束后，张凯寅面容凝重地盯着检查影像。见林舒乔过来，他又把年轻女子拉到了另一个没人的暗室。
    “四个小时以后出结果，可能会不太好，但你也别太紧张。”张凯寅夹了一根烟塞到嘴里，脸上褶皱更深了。
    “嗯，我很乐观的，生死有命嘛。”那是一种漫不经心的笑容，像是三月初春的暖阳融化冰雪，林舒乔的眼眸却湿了几分。
    张凯寅沉默了许久，拍了拍她的肩：“舒乔，这段时间联系到秦少校了吗，溶剂重新提取了三管，咱不能再等了。”
    “明白，我说过我有个朋友能搞定这事。”林舒乔低声道，“前些天薇安一直陪在我身边，不方便去联络。今天正好有时间空出来，我现在就去找她！”
    张凯寅赞赏地点了点头。
    林舒乔翻出莫秋镝的手机号，立刻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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