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一身疲惫回家的时候,看到他化着妆、跳着笨拙的舞蹈,不仅不会生气他把她的化妆品弄花、把她的漂亮演出服弄脏,反而还会抱他起来,笑吟吟地亲他一下。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终于把那些舞跳得越来越像模像样。
而那样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好像是他能得到的极少亲情瞬间了。
阮轻暮嘴里低低咒骂了一句:“艹!”
同样是没有爹,同样只剩一个妈。可是他妈至今说起他那个死鬼老爸时,还是带着笑的,更是把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当成心尖儿一样。
方离这过的都是什么鬼日子啊?
“你后来专门学过跳舞吗?”他问,忽然想起了方离在运动会上超长的耐力和体力表现。
方离木然摇头:“没……但是我妈有不少舞台录像,她看到我喜欢跳舞,就很乐意把她的录像放给我看。我看得越入迷,她就越高兴,有时候,还会亲自下厨做好吃的。”
阮轻暮心里的火又有点烧起来,暴躁得只想跳起来狠狠冲什么打一拳
——什么垃圾妈妈!亲妈不该是穆婉丽这样,时刻变着法子,做好吃的给孩子吃吗?
“再后来,我大了一点,她就会带我去团里的练功房,她练她的,我玩我的。”方离低低说,“看多了,自然就会了。”
而且有时候她情绪平稳的时候,也会亲自指导他一下。
也没别的小伙伴了,也没去过幼儿园。
啊……也不是完全没去过,好像曾经把他送过去一阵子。可他妈在练功房里经常忘记时间,更忘记了去接他。
再往后,不能下班的幼儿园老师不乐意,他也就被迫回了家。于是后来,他的全部幼年时光,就只有跟着他妈在团里的舞蹈室里度过了。
学的自然也都是女性的舞蹈姿势。
夜深人静,方离的声音极小,好半天,哽咽才慢慢止住了。
“阮哥……我一开始,不知道我这样很奇怪。”他抬头望着楼梯边的小窗户,就像小时候被关在家里往外看一样,“上小学的时候,我第一次进校门,就有班上的男生追着问我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进男厕所,就有捣蛋的男生跑过来扒我裤子。
“我很怕,就开始改……可是总是不由自主露出来。”夜色里,方离脸色惨白得像削薄的纸一样,“可是越是改,我就越、越想那样。”
无边的羞耻压迫着他:“我只有在穿女孩子的衣服,化着女孩子的妆,跳舞的时候,才会忘记那些不快活。”
阮轻暮点点头:“所以这是你解压的方式。”
方离小声说:“嗯……难受的时候,就会很想一个人偷偷跳舞。跳完了,好像就开心多了。”
看阮轻暮不吭声,他绝望地苦笑一下:“你们不会懂的。”
阮轻暮皱眉:“别人懂不懂有什么重要,自己开心不就得了?别说喜欢穿着女装跳,就是喜欢不穿衣服跳,又有什么!”
方离眼神凄苦:“不是这样的,大家心里明明都觉得……只有变态才这样。”
阮轻暮定定看着他,一字字地说:“变态个屁,你又没碍着谁。”
方离痛苦地使劲摇头:“你是为了安慰我,才这样说。就连傅松华他、他都说我……”
“那天他那么说,我听见了。”阮轻暮长长地吸气,耐着性子,“他那时候以为是小偷,也不知道是你。”
“无论是谁,他都觉得那很恶心不是吗?”
阮轻暮忍耐着:“无心的话而已,你不要钻牛角尖。”
方离忽然激动地叫起来,声音尖锐:“无心的话,才是最真实的想法!”
阮轻暮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草!你小声点,要招来宿管吗?”
手掌触碰到的地方,一片冰冷潮湿,方离的脸上全是泪。
阮轻暮慢慢把手放下来,看着他清秀憔悴的脸。
好半天,他才在方离无声的抽噎中,冷不防地问:“你那么在意那个傻大个儿干吗?”
方离怔怔抬头,呆住了。
阮轻暮凝视着他,平静地接着道:“你有好几次,偷偷看手机里他的照片,我都看见了。”
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更不会去关心别人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