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艄公为何没有在船上待着,为何迟迟归来。
洛衾凝神抬眸,只见那摆船的人对摆渡似是有些生疏,在施力时跛了的那只腿微微受力,猛地一蹬将划入水下的木桨挥出,他的腿显然无事。
这不是原本那位艄公,他根本不懂运劲划桨。
魏星阑看见洛衾神色一变,便知道艄公定是出事了,而如今划桨的人定然来意不善。
她见洛衾抿唇不语,便径自移步向前,朝艄公那染血的腕口抓去。
那人觉察到危险,猛地将木桨弃于船上,侧身躲开了魏星阑的手。
几次交手下来,魏星阑察觉此人内力雄厚,招式诡谲狠厉,路子又野,显然是秋水十三楼的人,若不是及时发现,也不知这人会把船划向何处。
在诡计败露之后,那假艄公施展轻功欲踏水而去。没想到刚腾身而去,脖颈倏然一紧,在抬手卡住那勒在脖颈上的玩意后,才发觉是一根粗麻绳。
洛衾拾起船上的粗麻绳,将绳尾绑成了一个圈,用来套住了假艄公脖颈,她足下略微使劲,双手猛地往回一拽,欲将那人扯回船上。
艄公脖颈上青筋暴起,脸上血液上涌,脸色不由一片通红,看模样几近窒息。
他五指如利爪一般,将套住脖颈的粗绳一端硬生生扯断了,鞋尖轻点水面,只留下了几圈涟漪,身影如飞燕般朝岸边掠去。
魏星阑回头道:“大师,凤儿拜托你了。”
大师滚着佛珠串的手一顿,微一颔首,伸手便扯回了那垂落到海里的粗麻绳。
所幸船只出行还不远,离岸边才十尺不到,这绳索被大师猛地挥出,套在了岸边的木桩上,他只稍一用力,船身便被拉拽着往岸边而去。
洛衾见罔尘大师应对自如,便跟着魏星阑的身影而去,转瞬间便消失在这偌大的渡口中。
那扮成老艄公的人轻功了得,但比起二人还差了一些,不过多时便被二人一前一后地困住了。
他停下了下脚步,抬手将戴在头上的斗笠一挥而出,在那斗笠被回旋着掷出之时,他手中五寸细刃寒光一现,一把把尖细锐利,足足有六把有余。
洛衾认得这暗器,这是江湖用出了名的玩意,她冷声说道:“怒锦蜂刀。”
“不错,小美人还挺有眼力。”那人嗤笑了一声,接着又道:“可惜有人买了你们的命。”
说完他手中的细刀嗖一声射出,如飞蛇出动般,势比电光雷鸣。
洛衾拔剑出鞘,将剑身一横,意挡住那些袭来的暗器,可没想到那些刀上注入了雄厚的内力,竟将她推得往后一个踉跄,所幸有魏星阑在后边顶着她的背。
“怒锦蜂刀,不过尔尔。”魏星阑手如拂风,那手腕一转,余下的几把细刃顿时朝那人反袭而去。
杀手将细刀收回手中,笑道:“这才刚刚开始。”
原本就该是躲在暗处,在无人觉察之时出手的暗子,如今全然暴露在两人的眼下,却丝毫不显弱势,反倒占据了上风,全因魏星阑忽然失了魂。
洛衾心道糟糕,这人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在这时候又乱了心智。
魏星阑在运劲将那些飞刀挥走之后,体内的真气一时走岔,她一个踉跄,浑身似被针扎一般,周身寒气外溢,堪堪用剑撑着才能站立。
洛衾不但要护着她,还得时时提防那“怒锦蜂刀”,在她们被逼入困境时,一位身披蓑衣的刀客忽然现身,挡住了飞撒而来的细刃。
那假扮艄公的杀手一时错愕,显然是认出了挡刀的人,他难以置信道:“你——”
他愣了一瞬,让来者有机可乘,他一时不备,腹部忽受一刀。
魏星阑靠在洛衾身侧,五感皆被寒气屏蔽,不但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眼前的人,像是身处虚空之地一般,就连自身的存在,也似是化为了须有。
渐渐的,心魔再现。
眼前的黑暗逐渐被取代,又能看见这万事万物了,只是身侧扶着她的人似是变作了另一个可怖的模样,周围的人也变作了她梦魇中的样子。
她心道不好,浑身气血上涌,真气逆转,又要入魔障了。
洛衾忽被推开,她抬眸朝魏星阑看去,却只见那人低垂着眼眸,像是在极力克制着,紧咬着牙关,手里五指紧握着剑柄,那玉白的手背筋骨分明,似是几近粉碎般。
“离我远点。”那向来低笑调侃的人,如今却用冰冷得声音道。
洛衾本欲伸手,在听见这话后动作一顿。
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忽然从心头冒出,也不知是魏星阑身上冒出的寒气使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竟觉得伸出的指尖凉了一瞬。
她刹那间收回手,莫名有些失落。心道兴许这才是真实的她,不然两人素不相识,怎会无端对另一人心生情愫。
这念头只生出片刻,洛衾于心不忍,又朝那在一旁用剑杵着地的人看去,只见魏二小姐面色渐如缟素,她双手微微发颤,显然是又着了心魔的模样,但她却没有大开杀戒,她在隐忍。
洛衾怔愣了片刻,她怎这般能忍。
在惊讶之余,竟莫名心疼起来,可她朝魏星阑走近一步,魏星阑便退后一步,像是见着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洛衾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是我。”
魏星阑抿唇不语,却依然没有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