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轻柔的从额头划过鼻梁,又划过软软的唇,最后道小巧的下巴。
他的目光虔诚而温柔,“我已经等了三百年了,你还要让我等多久呢?”
那人静静的躺着,没有回答。
“没关系,”仙君望着床上那人,水墨丹青般的眸子中映着不尽的欲说还休,最后还是浅浅的笑了笑,眼神温柔,声音低低的:“再久我也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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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无刚刚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铺天盖地的记忆汹涌的挤入脑子,刺的脑仁疼的像是针扎。
还未睁眼,两只手紧紧捂住脑袋,先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他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当年第一次在天珩山上遇见那只执着的小白泽,眨着眼睛同他说,既然你那么不喜欢那个活计,我去帮你做啊。
他想起那人飞升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微微一愣,只觉着这位新飞升的仙人实在是好看,那人同他微微颔首行了一礼,温润儒雅的浅浅一笑,眼中盛满温和而又欢喜的潋潋清光。
他想起他为了能同那人多说两句话,想着法子的捉弄其他仙人和白泽,只为了让那人来规劝自己,可那人每次都只是无奈的笑。
他想起紫霄殿前那人急切的眼神,甚至在天雷雨即将到来的时候不管不顾的扑到他身上要替他受了,他咬着牙举起破刀将那人砍到无法再阻拦。
他想起不周山前那人焦急绝望的样子,他想朝那人笑笑,却怎么也弯不起嘴角,挣扎良久,却只剩颓废而无力,投降般的问那人和自己,周言珩,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呢,为什么呢……
若是没有你,我便是为三界慷慨赴死的仙界战神,我便可以去的斩钉截铁心甘情愿,我便可以没有任何犹疑和不甘,甚至在最后一刻朗声大笑……而不是如今这般心如刀绞、沉默痛苦,甚至担忧你看到我化为漫天碎片的那一刻。
……
莫无捂着头将脸贴在地上,消化着这潮水一般用来的记忆和随着记忆一同而来的情绪,久久缓不过来神。
片刻之后,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声音舒缓,道:“长白,很难受是不是?”
莫无蓦的睁开眼睛。
他翻身坐起,身前的人淡雅疏离,干净的像是冰山上永远都抓不住的风。
他喉咙一动,“……衍云?”
衍云:“嗯。”
莫无静静的看他片刻,而后轻轻笑了,“……你还是这个样子好看,比那一身黑漆马虎的好看太多了。”
衍云嘴角浅浅的弯了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道:“我们到大虚了。”
“大虚?”莫无转头朝周围望去,四周一片白茫,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方向,甚至没有时间。
莫无往地上一瘫,翻了个白眼,道:“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上神那个糟老头子搞的。”
“别那么说上神。”衍云两手放在莫无头两侧揉了起来,道:“你仙格刚刚恢复,要缓一下,等到好些了,你便去找上神吧。”
莫无闭着眼毫不客气的享受着,道:“怎么,你不一起去?”
“我便不去了。”衍云道:“我没脸见他。”
“你可算了吧,”莫无一睁眼睛翻身坐了起来,嘴角抽了抽,道:“没脸见他?你怎么不想想碎了元神之后你怎么到的魔界呢?”
“我身为上仙却有心魔,被上神知晓了,去魔界也是理所当然。”衍云淡淡道:“尚在仙界之时我便知道这事我抗不过去,本以为天雷雨将元神碎了,一了百了,谁知道还是逃不掉,上神不放过我,让我在魔界受罚,没什么理解不了的。”
“这位朋友,你那个脑子和小丞相一样聪明,怎么一到自己的事情就是犯轴呢?”莫无不可置信的看他,“上神既然把你我都搞到了这大虚里来,自然是想见你,听话,别逼我犯浑扛着你去。”
衍云无奈看他,“行吧。”
莫无此时已经变回了长白的样子,眉眼有了变化,神情还是同凡人之时一样的懒散,甚至因为到了熟悉的地方,比之前更加悠闲了些。
这个地方没有方向,可两人却好像都知道该往哪里走。两人朝着一个方向走了片刻,远处突然出现一个棋盘,棋盘之上黑白两子杀的势均力敌,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坐在棋盘的一边,捏着黑子正在琢磨。
两个人走进,老者没有抬头,“来了?等你们好久了。”
莫无熟门熟路的走到那棋盘的一边坐了,将于老者对弈的位置留了出来,撇撇嘴,道:“又是下棋,这么多年了,我还一如既往的烦这玩意。”
“又不是和你下,跟你下棋都糟蹋了我这棋。”老者白他一眼,看向一边,道:“小云过来,这局棋还是上次你留在这的。”
衍云犹豫一下,朝着老者行了一礼,而后坐到对面,执起一枚白子研究起棋局来。
两人你来我往的下了许久,莫无坐在一边打着呵欠,在即将睡着的时候,老者忽而道:“去魔界折腾了一圈,心性有些进展,较之前放开些了。”
衍云手一顿,垂首道:“上神。”
“你为了三界殚精竭虑那么多年,将心思压的密不透风,”老者眼睛看着棋盘,笑笑,“这回轰轰烈烈的任性了一次,痛快吗?”
衍云一顿,道:“是衍云错了,错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