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雅兰垂眸没有说话,燕其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根本没想过能把陆城主救出来了,你已经抱着必死的心......”
“没有办法...根本没有办法...这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付雅兰冷笑,“燕息白早就想斩断陆家在西界的势力了,蛰伏了这么多年,此刻动手,必定是有了绝对的底气,在这样的底气面前,我不可能交出我儿子,就算我交出了他,你难道相信燕息白会守信放出陆腾吗?”
当然不相信!燕其苦笑:“他大概也没料到,赤焰鎏金会在陆谜身体里吧,不然也不可能让我来做这件事,他知道我不会害陆谜。”
“所以我要你带他走、带我女儿走,离开西界,走得越远越好。”付雅兰说。
燕其沉默片刻,问:“你想干什么?”
付雅兰目光沉沉:“陆家注定无法善终,那我就主动出击。”
燕其有些无法接受:“既然知道燕息白筹谋已久,那岂不是以卵击石?”
付雅兰苦涩地笑了笑,长叹一声:“那我也认了,陆家的命数断在我手中,就让我去做那个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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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对话来的突然,而付雅兰更是比燕其想象中更加狠得下心,或许是怕迟则生变,又或许是察觉到了一点异常,当天下午她便将陆筱带到燕其的身边,等着陆谜回来后,就可以送走他们了。
陆筱虽然年幼,但却机灵,她隐隐地感觉到了付雅兰的不舍和溃意,联想到如今的局势,明白这场分别不会简单,泪眼婆娑地拉着她不让离开。
付雅兰早准备了迷魂香,却迟迟不想使出来,她知道这次分开后,或许就会是永别了,再也见不到了,每一眼,都会是最后一眼。
好在陆谜还没回来,她拉着女儿的手,心里默念着“再等一会儿,就再看一小会儿”。
燕其沉默地在一旁静立着,他的那位艳冠天下的娘亲早在生下他后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看着此时的场面和这样的感情,他既觉得陌生,又忽感酸楚。
付雅兰拥着低声啜泣的陆筱,轻拍着她肩膀的手突然停住,眉宇间的柔和散去,笼上一层寒霜,厉声喝道:“谁在外面!?”
燕其一怔,猛然瞥向门口,心中懊恼:他服下碎妖草毒丸之后,身体衰弱了许多,却不曾想,连警觉性都降低了如此多,人都走到门口了才发现。
缓缓走进来的是一个白胡子老者,长须飘飘,国字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一双眼睛狭长锐利,平常的粗布衫,手握黑木拐杖,很是严肃古板的样子。
付雅兰紧绷的身体没有放松下来,唤了一声:“陆叔。”
燕其心下了然,陆谜的祖父早已不在人世,能让付雅兰尊称‘陆叔’的,必定就是陆谜的那位大师父——陆毕雄了。
这位陆毕雄是陆谜祖父那一辈的人,据说是在当时被捡回陆家的孤儿,与陆谜的祖父情同手足,在陆家生活了几十年,也练就了一身本领。
“陆叔今日才回府吧?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当朝的景王爷,也是小谜的朋友,燕其。”
燕其对着陆毕雄礼节性地点头,一抬眼,却对上陆毕雄如刀的眼神,心中有股不舒服的感受。
那眼神没有丝毫的探究和好奇,冷冷地直视过来,只消一眼,却让人觉得身心都被看透,隐藏的秘密无处遁形。
只是这是陆谜的大师父,他也不好随性地甩脸色。
陆筱显然有点害怕陆毕雄,抬头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儿“大师父”,还打了个哭嗝,捂着嘴埋下头。
付雅兰拍拍她的后脑勺,站起身来:“陆叔来此,是想找小谜吗?他被我遣出去办事了,大概过会儿才会回来,您在外跋涉辛苦了,先回屋休息吧,等他回来,我会让他来找您的。”
一直沉默着的陆毕雄这时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像是锯木头:“恐怕,你不会让他来找我,而是直接送他离开西界吧。”
燕其心头震颤,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付雅兰,后者也霎时变了脸色,一脸阴沉,冷着嗓音道:“陆叔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不用否认。”
付雅兰和他对峙了一会儿,咬牙道:“陆叔偷听了我们的谈话?我竟不知道小谜的大师父竟然是这样偷鸡摸狗的人,且不知你平日里是怎么教他的!”
陆毕雄摆摆手:“我教他,自然是教授了我毕生所学的精粹,不比你,教他余生都隐姓埋名地逃避这一切。”
“我希望我的孩子们平稳安定地过完一生,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不对,”陆毕雄悲怜地看她一眼,付雅兰激动的声音倏然停住,陆毕雄向她走过去,边走边说,“只是陆家如今危在旦夕,而陆家是他的责任,他不能放下,我也不能看着陆家从此就没落下去。”
陆筱忽然怔怔地看着付雅兰的后背,须臾,瞪大了眼,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娘——!”
燕其的呼吸都快停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付雅兰身后凸出来的刀柄和僵住的身体,差点跪倒在地。
那柄刀不偏不倚,干净利落地从后背刺进心脏,陆毕雄的功力太强,他下了杀心,以灵力隔空抽出燕其暂放于床边的短刀,突如其来的偷袭根本没人能反应得过来。